之后就很安静,没谁说话,只有筷子夹菜和咀嚼的动静,连呼吸声都轻不可闻。
某一刻,季母用勺子舀汤,“砰”地一下,勺子掉锅里了,汤汁溅在季昀脸上。
季昀一惊,手一颤,筷子没拿稳,夹着的一块鸡肉落在桌上。
季昀:“……”
真真是祸不单行。
他小心翼翼的瞥了眼季母的神色,眼睫颤了颤,夹起那块肉放进碗里。
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双筷子,把他碗里的鸡肉夹走,扔进垃圾桶里。
“脏了就不要再吃了。”江邈说。
季昀想拦,没来得及,江邈动作太快了,他都不知道江邈还能有这本事,敢犯到枪口上去。
抬眼看季母,果然脸色很不好看。
“我们家的桌子,可比有些人的脸干净多了。”
江邈悻悻然扒了一口饭。
“妈——”
季母还要说什么,季父用力拍了一下桌子,离得近的盘子似乎跳起来了一点。
“行了!”季父面色严肃,“食不言,差不多得了。”
季母没再说什么。
晚上天黑透了,季父带头把事先写好、封好、捆好的纸钱搬到院子里去。现在也不讲究太多了,在院子里就能烧。
季父先点燃几张散纸,再把砖块一样厚实的封包垒起来,火舌席卷而上,火光照在几个人的脸上。
“写有名字是都到这边来认领哈。”
季父照例要喊上几声,然后在边上另烧一堆散纸。
“包上没有名字的,孤魂野鬼没处去的,来这儿领钱去用。”
连喊了几声,季父就回屋去了,让季昀和季母守着等火灭,也让母子俩说说话。
江邈帮忙把封包搬到院子里,就自觉的回到屋里。不受人待见是一回事,再有就是供奉的不是他祖宗先辈,他也没必要待在现场。
“你和江邈现在怎么样了?”季母忽然出声。
“都挺好的。”季昀说谎了。
他一点也不想跟他妈说他和江邈的现状,反正也得不到什么好话,不如自己一个人消化。
“没有我和你爸,你哪来的今天?这么多年了,说断绝关系,就音信全无。消息不往家里来,电话也不往家里打。”
季母声气渐高,面目变形扭曲。
“季昀你翅膀硬了,飞高飞远去,我跟你爸哪哪儿都不好,碍着你眼了是吧?白养你这么大了,你良心是被狗吃了是不是,你个白眼狼!”
那一瞬间,季昀仿佛是被少时的阴影笼罩。家就像是一个囚笼,四周都被关得严严实实,无论他怎样挣扎,都逃不出去。
他妈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化作藤蔓,从脚往上缠,直到把他严丝合缝的吞没。
眼圈不争气的红了,鼻子被棉花堵住了似的,喉中哽咽。
喘不过气来,说不出话。
可是他妈也在哭,眼泪止不住的涌出眼眶,顺着脸庞往下流淌,同时也模糊了他的视线。
季昀嗓音发哑,低头垂眸,“对不起。”
“我们就是要你安安稳稳的娶个媳妇儿过日子,这有错吗?你还能不能改了!”
能自食其力开始,季昀其实每个月都固定往家里打一笔钱,除此之外,他无法再承诺其他。
“没有。”季昀头垂得更低,泪水落在手背上,很烫,“不能。”
季母掩面哭泣,用力拍打季昀的肩膀。
她从来是目空一切的,难得失态的几次,都是因为季昀。
“喜欢一个男人就是不正常!他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他能给你一儿半女吗?以后我们走了谁给你养老送终!季昀,你这样就是有病你知道吗?你病入膏肓了你!妈说的哪句话不是为了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