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爱我什么？”秦顾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震惊的不只是褚清清。
其实秦顾一直埋藏着这个疑问，只是现在突然爆发出来，像破土而出的嫩芽，现在终于长成了参天大树。
褚清清不知道怎么回答，索性沉默。还好秦顾也并没有追求这一个答案，而是在问自己，问自己的回忆。
沉默的时间一长，褚清清再次开口：“别人爱你，大多爱你的身世，爱你的皮囊，爱你拥有的一切。可沈淳爱你，只是爱你本身，爱你千千万万方面。”
“她和我说过很羡慕你，因为她是孤儿，什么都没有，而你什么都有。”褚清清说着，竟然有些抽泣：“或许在她眼中，你是会发光的。”
空气沉静下来，一时间只剩下褚清清吸鼻子的声音：“她从来没有向你讨要过什么，除了空空挂着的秦夫人名额。”
“我是最看不惯那些所谓的平民蝼蚁，但真正的成熟是眼界放大到海纳百川，正视他们让我倾佩的地方，学会欣赏才是真正的强大。”
褚清清重新把目光投向秦顾：“其实我的一切计划都完成了，我只是希望褚家恢复而已。我已经不爱你了，阿顾哥哥，甚至我对你也没了最初的崇拜。”
“因为你并没有那么优秀，”她顶着秦顾冰冷的目光却不再畏惧，“你觉得爱情会成为你的软肋，于是为了避免就把它剔除，这其实是一种软弱。
“你不明白什么是爱，于是不接纳不相信所有的爱。可我们这种人就是最缺爱的，我敢承认，往后也敢勇敢的追求我的爱。
“但你没有机会了，因为最爱你的人已经被你抛弃了。”
说完她身躯还在微微颤抖，似乎也被吓得不轻，这会儿一吐为快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太鲁莽，但就算怕秦顾生气也不肯低头。
意外的是秦顾没有多说，反而眼神有些涣散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久，他吐出一个问题：“如果一个人死了，我为她心痛，那是喜欢吗？”
“你？”褚清清看着他迷茫得像个找不到糖吃的小孩，在领会到他想表达的意思之后，更是由心觉得他好可怜。
她起身，摇摇头：“阿顾哥哥，那或许已经不是喜欢了，是爱。”
喜欢是随时可以取缔的，可以遇到往后无数个人来冲淡最初的喜欢。
可爱太难得，一遇到或许就是一辈子。
她做错了事，但没有弄丢爱她的人，无论是褚父褚母还是褚燃、邱铭丞、苏子尧，都是她亲人一般的存在，都很爱她。
秦顾却没有了，因为最爱他的沈淳已经死了，无论是身心，都死得干干净净，剩下一片白茫茫。
门被轻轻带上，掩盖了不知道是谁的叹息。
秦顾捂住胸口，他逃避了这么多年的东西没有逃掉，人们觉得美好的爱情却让他觉得心碎，因为他的爱人已经死去。
他的心脏还在跳动，里面住着的人却躺下没有气息了。
准确的说，他如愿以偿，软肋已经被成功抛弃掉了。
可为什么，他开心不起来呢。
胸口尤其是，空荡荡的，疼痛在里面不停回放，一切回忆都成了泡影。
“我，喜欢谁？”他干巴巴地开口，在病房里回荡这句疑问，却连自己都不知道究竟在问谁。
窗外一声惊雷，秦顾下床时电闪雷鸣，他无意间碰倒了输液架，输液架砸下来，砸在秦顾头上，针也跑偏，血液飞溅。
他只觉得大脑忽然出现无数个片段，像之前一样，只是这次他伸手就抓住了。
是什么呢。
“你喜欢的香草翻糖蛋糕。”他听见自己用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老婆，我喂你吃，好不好？”
他在叫谁老婆？
画面里的少女面容模糊而不清晰，但秦顾就是能感觉到她在笑，眼泪滴滴答答掉下来，像坠落的流星。
“谢谢你，我很喜欢。”
她声音又柔和又轻绵，抚，摸他脸颊时指尖都淌着春水：“别怕，有我在，你不会是一个人的。”
画面还在不停流转，他靠在漆黑的门边，内心住着怅惘的野兽，又是那个人把他的头揽在怀里，一下一下抚慰到天明。
他起身出门，看见那人在做早饭，在她身后环绕住她纤细的腰肢，下巴抵在她的锁骨，她嬉笑着推开他的头，他也不躲，倾身就去吻她。
转过身又是另外一个画面，她先出门，他就像被抛弃的孩子没有安全感，伸手就去拉她：“你别走。”
那人一点也不嫌他磨磨唧唧，顺从的拉住他的手摇了摇：“那你叫我什么呀？”
“老婆。”他声音也放得无比温柔，“小淳，老婆。”
梦境轰然坍塌。
记忆和现在手腕上淌的血液一样，一点一点渗透了秦顾。
他想要的已经触手可及，但他最终失去了。
一群医护人员着急忙慌来扶他，场面闹哄哄几度混乱，吵得他头更疼，最终还是高助理来遣散人群，稳定场面。
秦顾双眼紧闭，挥退了所有人，对高助理缓缓吐出一句：“沈淳她那段时间，到底和我，是什么关系？”
“很恩爱。”高助理的表情竟然有些从未有过的纠结，“不排除失忆的因素，但那的确是我见过您最开心的时候。抱歉，五爷。”
连木头一样的高助理都能看出来，那段时间他们的确恩爱，的确不是没有可能走向未来的。
沈淳本来也是可以去治疗胃癌的，如果不是因为待在自己身边的每一天都让她舍不得舍弃，如果不是害怕自己恢复记忆以后会继续厌烦她。
她一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和自己在一起的每一天，她都被受折磨，痛并快乐着。
每晚提心吊胆，还要强颜欢笑，面对自己莫名其妙的脾气和胡思乱想的愤怒。
她很爱自己。
那自己呢？
他的心前所未有的疼痛，好像被硬生生剜下一块心头肉。
他也很爱她。
原来，他也很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