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做错了这么多,她就更应该弥补一点愧疚。
总归是活不久的。
秦爷爷可能是因自己而死,可褚清清为了害自己,真的愿意冒这么大的危险,甚至不惜杀死看着她长大的老人吗?
抿着唇,她得不到一个答案,于是决定自己亲自去问。
反正一无所有,何惧那些无所谓的威胁呢。
褚清清听见沈淳要见自己的时候是发懵的,但心里头那点微乎其微的心虚使她没有做的太难看,还是叫人把沈淳请进来。
看着她一身病号服,脖子上的伤疤赫人,手背上还有干涸的血迹,走路蹒跚得像八旬老人。一时间褚清清觉得喉咙干涩,她堪堪垂下眼睛,挥退了大厅里的佣人。
“慢着,”她避开沈淳冷淡的神色,对着要带上门的管家说,“给她倒杯热水。”
被褚清清这番对待沈淳只觉得可笑,这不正是坐实了褚清清的犯罪事实?
于是她一口也没碰,也没坐下,开口就问:“是不是你?”
“什么是不是我?”褚清清嘴皮子耍得很快,“秦爷爷死了我也很难过,实在是没心情跟你吵。”
“我还没说是什么事。”沈淳表情不变,一派冷漠,那双黑漆漆的瞳孔中甚至映出些愤怒的恨意来:“为什么?”
褚清清张张嘴说不出话,她垂下眼睛隐去水意,那点愧疚快把她憋死了:“不管你怎么说,反正不是我干的,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沈淳,你别再说了。”
看着她言辞慌乱面色苍白的害怕的模样,沈淳竟然冷静下来了。
那样对褚清清确实没什么益处,但褚清清那个时候出现也绝对不会是一个意外。
她板着脸,一副绝不善罢甘休的架势:“不是你,你为什么着急否认?现在所有人都觉得是我为了秦太太的位置丧心病狂,干出来的。”
褚清清这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露馅了,可对方也没什么证据,她不由得安心了些,咬咬牙收回去自己的同情心。
“沈淳,如果是我,现在就我们两个人,我不怕你,自然没必要骗你。我说过不是我干的,害死秦爷爷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再说了,”她撇撇嘴,“你的孩子不也保住了吗,如果是我,我干什么同意秦顾去找医生签字救你?”
“你胡说八道什么?”沈淳不可置信的摇头,“我的孩子根本没有保住!”
褚清清一愣,然后反应过来,表情也变得别扭,带着些心虚的同情:“我忘了而已,你,你这会儿是背着医生跑出来的吧,你别激动。”
沈淳还愣在看她,良久,到褚清清都忍不住要开口时她才讷讷张开嘴:“你的意思是,我的孩子,是秦顾打掉的,对吗?”
“不是你别——”
“我的孩子本来可以保住,是不是!”
褚清清看着沈淳脸红脖子粗摇摇欲坠的崩溃模样,连连摇头恨不得把自己嘴缝上,毕竟沈淳现在的样子太吓人了,她怕刺激到沈淳。
可沈淳自己缓过来了,她眼角落下一滴泪,吐出的话比脸色还苍白:“可我不能怪他。”
大脑飞速运转,又将将卡壳。
最终,沈淳擦掉那滴泪,木然地看向褚清清,声音哽咽:“该怪我。”
褚清清欲言又止,抿了抿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活不久了,”她无视褚清清不敢相信的眼神,“我得了胃癌,活不过一年。三个月前就查出来了,现在估计也就半年好活。”
“我一直在吃药,因为不想化疗,不想进医院。”
“这个孩子是我下药才偷来的,现在还给秦顾也没什么关系。”
“我只是不明白,褚清清。”
沈淳眼中盛满泪水,她看着褚清清震惊又怜悯的神情,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为什么你什么都有,却还惦记我好不容易偷来的一点儿幸福呢?”
小时候在孤儿院,沈淳就和别人抢东西,从玩具到食物,总是抢的头破血流。后来到了学校,她被人孤立看不起,又和人抢成绩第一名。
十几岁的沈淳唯一的梦想就是通过读书改变命运,哪怕每天睡眠不到四个小时,她也要爬起来啃书,因为她想考上最好的大学,有最光明的未来。
那次在学校门口遇到秦爷爷,救了他。
原本她想离开的,但却在秦家看见了自己暗恋了好久的秦顾。
沈淳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天她一如既往坐在窗前读书,扎着高高的马尾,穿着洗的发白的校服。
猛然一瞥,窗外行过被万千宠爱的矜贵秦家小少爷。他表情傲然又夹杂着奇异的温柔,感受到有人看自己就转过头瞟了她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
对他来说只是转眼就忘,小插曲都算不上。可对沈淳来说,她忙碌小半生后,终于窥见了一丝曙光。
于是一路跌跌撞撞奔跑的追寻,直到失去了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