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康宫。
魏福音下了銮驾,跟在嬷嬷身后,突然忆及北境的旧事。
那时候,她也是这样被人领着,进了大月太皇太后的寝宫,然后被灌下一碗让她绝孕的汤药,最后国君凌霄气势汹汹地闯进来,踹翻了所有奴才,将她抱走。
只是如今,她是指望不了国君了。
中原大成的国君魏谦,是个比谁都能权衡利弊的男人。
她太了解他了,他这样的人,并不至于为了一个旧日的青梅,同自己母后翻脸。
更何况,夏书音才是他的亲妹妹。
中原人不比北境王室,血亲之间都能下死手。中原人天生骨子里就有极深的血缘羁绊,要不然,魏谦怎么会为了妹妹的幸福,而葬送她的幸福?
她算的了什么?
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没把希望寄托在这个男人身上。
她跟在嬷嬷后头,款款走进寿康宫气派庄严的殿门,果然看见了始作俑者夏书音,正施施然立在太后身侧,脸上一副看好戏的自在惬意。
“儿臣拜见母后,听闻母后身子大好,儿臣喜不自胜,前些日子没能来向母后请安,是儿臣不孝。”
魏福音毕恭毕敬跪在殿中,目不斜视,言谈举止里挑不出半点错来。
太后没有为难她,笑着请嬷嬷搀她起来,赐了座。
魏福音坐定,抬眸同太后对视,只见她保养得当的脸庞依旧透出大病初愈的苍白,前些日子那些闭门不见的托词倒不像是搪塞。
这女人还真是爱护自己的女儿,顶着一副病容都要替女儿做主,可见果然母女情深。
魏福音叹服之余,突然替自己感到辛酸。
若是她母亲还在世,她定不会将日子过成如今的模样。
卫国公府不是她的家,大月不是她的家,大成皇宫,更不是她的家。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
连她的命都是上天赠她的,这一世,她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她会替自己寻一个新的家,她迟早会结束如飘萍般沉浮的命运,过上崭新的生活。
她不会浪费这一次生命。
“福音我儿,委屈你了,皇帝忙于朝政,竟然疏忽了你的洗尘宴,今日哀家召你过来,也不为别的,只是想择一吉日,宴请百官,替你洗尘,我儿意下如何?”
“儿臣全凭母后做主。”
“好,好,”太后笑着抬手,“宣太史局灵台郎。”
嬷嬷立刻引了一个胡子发白的男人进来。
“下官拜见太后,太后凤体金安!”
“免礼。灵台郎,近来天象如何,可有何吉兆?你替哀家择一吉日,长公主的洗尘宴,疏忽不得。”
“下官……”男人突然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直说,太后面前,还敢隐瞒?”夏书音立在太后身侧,清脆的斥责声显得中气十足,气势逼人。
“是!下官夜观天象,见命主中原的天权星黯淡,旁边生出一颗异星,日益大放光华,此乃异端现世,恐祸我主,为不吉之兆!”
“什么!”
太后拍案而起,瞪圆了眼睛,指着灵台郎怒斥,“大胆灵台郎,妖言惑众,该当何罪!”
灵台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太后娘娘明鉴!下官若有半句虚言,必首当其冲死于异星之灾,永世不得超生!”
太后跌坐在凤榻上,抖着手,一字一句地问,“这颗异星指向何人,可有推论?”
灵台郎颤颤巍巍抬头,缓缓转向魏福音,心虚的目光不敢同她对视。
“下官…下官不知……”
夏书音凤目圆睁,发现这灵台郎答的同她交代的有所出入,于是单手叉腰,盛气凌人地拔高音量:
“大胆!你若再这样闪烁其词,欺瞒太后,便是大不敬之罪!连累的可是你们整个太史局!”
“下官不敢妄言!”
灵台郎拼了命地磕头告饶,可是当他下定决心,对上魏福音清冷平静的视线时,几乎震惊得浑身颤抖。
祸起东方。
天权星黯淡,骤亮的却不止一颗异星。
他也想将锅扣在魏福音的头上。
可是,此女的命相分明已经脱离五行之外……
他惹谁,也不敢惹……天选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