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仆一个个胆战心惊起来。
前些日子,他们或多或少都苛待了千秋殿,宫里一贯的风气便是如此,拜高踩低,势微的主子根本不能算主子,只能算个供人打发时间的消遣。
尤其是内务府几个掌事太监,消息灵通,滑不溜手。魏福音一回到千秋殿,便有太监领着一帮人来添置器物摆件。
流萤昨夜在二皇子的千机殿跪了一宿,到天蒙蒙亮的时候知道彻底没了希望,一瘸一拐回了殿里,哭得眼睛肿似核桃。
她见到主子就忍不住跪倒在地,两行清泪又掉将下来。
魏福音见人多眼杂,只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用唇语示意她自己没事,看在流萤眼里,却是主子昨夜必定惨遭折辱,为了不让她愧疚,还要强颜欢笑。
魏福音命人将她送回自己的屋子,又着一个小太监去请太医来替流萤治膝盖,自己则唤了小蝶和小蜓从旁侍候。
“小蝶,打水来。”
“是,公主。”
一盆清水被端到座前,魏福音将双手放进去,疯狂搓洗,带了发狠的力道,看得内务府太监们一愣一愣的,不明就里。
只是掌事太监最会就地取材,随机应变,眼睛盯着那面铜盆,灵光乍现,谄媚地从身后太监手里端出个崭新的鎏金彩陶盆,向她展示。
“公主,您看,这是咱们周总管叫我送来新物什,您瞧着可喜欢?”
魏福音依旧低着头洗手,一个眼神都没给那太监,最终是小蜓命人收了这些崭新器物,打发了这帮太监。
小蜓和小蝶这些日子跟在魏福音身边,有时见她行事作风太过软弱,虽是外邦公主,也不免要替她不忿。
“墙头草!”
待人走后,小蜓啐了一声,这声不轻不响,不偏不倚,正好被悄然迈进来男人听了个正着。
“二皇子!”小蜓扑通一声跪下,战战兢兢,不敢抬头。
凌渊却望着她,若有所思地笑了。
“抬起头来。”
小蜓颤颤巍巍抬起了头,秀气的眉眼堪堪略过男人的肩头,便不敢再往上,却被男人俯身捏住下巴,强迫着对上视线。
小蜓一瞬间不敢呼吸。
这天底下,也就只有二皇子这样俊朗的男子,才能同皎月争辉吧?
如果说大皇子,哦不,当今圣上是一轮炽烈的太阳,那么二皇子就是高悬夜空的明月,永远散发着一层朦胧的光华,叫人如水中望月,雾里看花,轻易不能触及,一旦触及了,便一秒沦陷。
男人此刻看着她,眼里俱是调笑意味,“好丫头,这是在替你主子鸣不平?”
小蜓吓得声音颤抖,“二皇子,奴婢错了!奴婢不该擅自评判内务府的差事……”
凌渊勾唇笑,“起来吧,没人敢怪你。”
“何况,你并没有说错。”
凌渊说完就撇下她,迈步踱到魏福音跟前。
女人依旧在拼命洗手,纤长白嫩的手指被搓得通红,却依旧不肯停下来。
“别洗了。”
凌渊站在她身后,语气不痛不痒,听不出情绪。
女人仿佛没有听见,依旧狠狠搓着手,任凭水花溅湿衣袖,手指搓到发疼。
“我让你别洗了!听到没!?”
凌渊突然狠狠将她的手臂拽过来,魏福音连同身子也被他扯过去,凌渊这才看清了她脸上晶莹的泪。
他愈发烦躁不快,沉着嗓子问,“哭什么?”
“服侍皇兄,就这么叫你委屈么?”
魏福音闻言,目光涣散,惨然一笑。
凌渊突然觉得心里像压了一块重重的石头。其实这石头昨天就压下了,只是现在见到了她,那种胸闷的感觉越发深重。
“昨天还当着你们大成将军的面夸赞皇兄丰神俊朗,英武不凡,怎么?昨夜侍寝不是正如你意,何必遣了侍女去我宫里枯跪一夜,你们大成的女子,都像公主这般造作吗?”
魏福音仿佛没听见他说话,撇下他径自往寝殿去,仿佛下了狠心不再同他有任何瓜葛,连个敷衍的答话都不愿给他。
凌渊的眸子转瞬便阴冷下来。
他凝视着女人的背影,突然冷冷吩咐左右——
“都在外头候着。”
一整个殿里的宫仆敛声屏气,目送着二皇子跟在公主身后进了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