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璃抿着嘴,目光从遍地青草扫过,上抬,再度看向那湛蓝天空。
“很漂亮。”他答道。
蓝色,这深邃颜色有谢遇的味道,看到它的一瞬间便让人战栗不已。
“外面的天就是这样的,对么?”
“外面的天变幻无常,有时阴,有时晴,这是天晴的样子。”
谢遇抬眸望向那蓝色天穹,挥手间天上便多出一大片巨型云团。
亮白色的巨云在长风吹动下随意变幻,他们站在它面前,云光将两人的衣袍晃出一模一样的色调。
少年攥着谢遇袖子、痴痴的抬头望着。
他转头看着谢遇,说道:“以前的我一定陪你看过这种风景,早上,中午,下午、傍晚、夜晚,只要我们一抬头就能看到同一片天。”
“你当时十七八岁,我一两岁,你抱着我在马背上绕城游走,我靠在你怀里学你说话,长烟落日照着我们回家,下雨天就不遛马了,下雨天你陪我站在屋檐下看雨,这大概就是我的过去……”
樊璃压着眼底的湿热,笑说道:“后来我不记得你了,连天都变成昏暗无光的样子。”
他对上那暗沉沉的视线,垫脚,一个吻珍之重之的刻在谢遇唇间。
“多谢,”他为那悠远苍蓝的长天震颤,眼中水光闪动时他向谢遇笑道:“他们说鬼会吃人,可我的鬼怪一点都不可怕,我的鬼怪是温柔慈悲的神——”
鬼怪把外面的世界带到小瞎子的梦境中来了。
蓝天白云啊,好壮丽的风景!
“鬼怪是神——!”他跑出去,白色衣袍带着优美的弧度在脚边轻跃浮动。
他在草野间欢呼,纤白的衣袍在那庞大庄严的蓝天下飞舞。
“鬼怪是樊璃的救星!”
鬼是谢遇——
泪水滑下脸颊之际,他定在那万里绿涛中回头,透过模糊视线望向那长身玉立的青年。
凉风隔着百步之距从两撇白衣之间穿过。
有人的爱意化作千尺长风一寸寸拥紧那孤身十载的失明少年,有人的爱意是荒涛绿草连满天、是万丈天穹入江南。
有人死去十年仍然在心尖上藏着一丝抹不去的温软,骨髓冷彻的身躯下流淌着熔浆一样灼热的执念。
所以樊璃穿过层层叠叠的马蹄、不顾一切的朝你奔去了。
哪怕前面是狰狞嗜血的荆棘、凶兽环伺的深渊,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奔向你。
“砰——”
他飞扑到谢遇怀中。
这次没有锋利的马蹄也没有尖锐的刀枪剑戟,没有剐心的银甲鲜血也没有断肠的生死别离。
震耳欲聋的绿潮哗响着将他们包围,那两抹白衣在绿海中纠缠着,他捧着谢遇的脸,他抵开谢遇的唇齿。
咸涩的眼泪混入口腔与那冷梅气息融合。
“叮——”
一声银铃轻响,刻着精美雕花的银手环送到了樊璃面前。
那亡灵抚去樊璃眼尾的泪水,微俯身,将这新锻的银饰一点点戴他手上。
三颗铃铛在银环上轻晃
“不哭,谢遇给樊璃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