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了闭眼,黛浓的睫垂落在瓷白的脸上,一副任打任罚的模样,“所以呢,殿下要罚我是吗?殿下只管说怎么罚就是,骊珠无不遵从。”
李延玺却忽然凑近骊珠,低声道了句,“你这样倔的性子,孤以前怎么会看上你?”
暗香弥漫萦绕在鼻尖,沈骊珠睫毛一颤,睁开眼,只见太子俊美的脸庞近在咫尺,他狭长的墨眸蕴着几缕流光,浅划过骊珠眼尾那道疤痕上,“嗯,还是个破了相的。”
话,出口,心头竟然莫名生出了丝后悔之意。
果然,只见女子脸色微白,伸手推开他,冷淡道∶“那得问殿下自己。”
下意识想道歉,说些什么话哄她。
但——
话到嘴边又止住。
哪有太子跟一介妃嫔认错的道理?
太子眉眼半是慵懒的微挑,某些话在喉间滚了滚,就变成了——
“沈骊珠,今日在梨园,见到孤跟南楚公主在一起,你是不是吃醋了?”
骊珠只觉得微微荒谬,她深吸了口气,道∶“殿下放心,你愿意娶谁,跟谁在一起都行,只是,莫要忘记你先前允我的承诺……”
说到这儿,骊珠忽然想起,他失忆了,忘记了她,自然也忘记了先前允诺她的东西。
太子挑眉,仿佛也来了兴致,“哦,什么承诺,侧妃不妨说与孤听。”
沈骊珠眼睫微垂,道∶“若有朝一日,殿下厌倦了我,就……放我离宫。”
放她离宫?
听到这句话,李延玺脑子里生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不,绝不。
那仿佛是他的潜意识以及本能在叫嚣。
“如今,殿下很快要迎娶正妃了,不是吗?”沈骊珠声音低低的,再次唤了他的名字,重提了旧事,“李延玺,反正我不爱你,而你又恰好忘了我,我们两个在一起总是折磨,想必余生也难生欢愉,不如就此江湖相忘吧,如何?”
细白的腕骨再次被重重握住,骊珠抬眸,对上一双似笑非笑,又似微微蕴着戾气的墨眸,李延玺一字一顿地道,“你不爱孤,那你爱谁?”
斯人已逝,从此只适合藏在心底,沈骊珠不想在此刻提起,只道:“总之,不是殿下。”
“沈小姐以为自己是谁。”李延玺冷笑着,缓缓松开了她的腕。
那嘲讽的意思,似是在说,谁稀罕。
腕间很疼,红了一圈,沈骊珠苦笑道:“就如殿下所言,我什么也不是,所以请殿下给我一纸休书吧。”
休书对皇家来说,有没有用,她不知道。
但,她已经厌倦这样的纠缠。
一次,一次。
李延玺喉骨重重滚动,却始终都无法说出那个“好”字。
他拂袖转过身去,只留给骊珠一个背影,“父皇千秋宴在即,各国使臣纷至,孤可不愿此时闹出了笑话,你想走?可以。等诸事过后,孤允你一纸休书又何妨!”
听着,似乎也是这个理儿。
他是大晋太子。
而她到底是行过皇室册封礼,玉碟在案的东宫侧妃。
一位皇妃平白无故失踪了去,岂不是叫别国贻笑大方?
沈骊珠颔首了下,“好。但我还有一事——”
“什么事?今日一律都说出来,孤统统都允了你!”太子背影依旧冷冽,但气息却似微微粗重了些许。
沈骊珠轻声道,“那么,从今日起,请殿下不要再召我侍寝。”
身为侧妃,侍寝本是她的义务,但她甚至不愿意让他碰她!
她心里——
果真有人。
李延玺心里已是大怒,蓦地转回身,狭长墨眸凝着女人素白的脸庞,一字一顿地道:“好,从今日起,孤不会再碰你一根手指头,怎么样,侧妃满意了吗?”
末了,他甚至讽刺般地问了句,要不要孤写个凭证盖上东宫印鉴给你?
谁知,这女人微微思索了下,还真的敢点头。
李延玺扯过一抹纸,在上面写了些什么,重重盖上朱红的东宫印鉴,扬手凌厉地扔给骊珠——
“沈小姐请收好!”
他眉梢眼角都是讥诮,灼灼之色,艳如流火。
避开了灼灼得似乎要将她给吃了的眼神,沈骊珠弯腰,将东西捡了起来,执礼道:“多谢殿下,若无事,臣妾告退。”
…
东宫印鉴竟然被他拿来盖在那荒唐的玩意儿上,他是疯了才那样做——
可,又真的陪她疯了。
李延玺扶着眉额,跌坐回座椅上,冷静下来过后,方才惊觉这个女子对自己的影响竟然……这么大。
一颦一笑,哪怕只是淡淡几语,也牵动着他的情绪。
沈家的女儿……
他难道是中了什么魔怔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