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骊珠听到外祖母的声音,忽地素手掀开帘子,身子探出车窗,越过重重禁军回头望去,“外祖母!”
齐老太太被齐宝衣扶着手臂,站在原地,她红了眼圈,声音颤抖地喊道:“太子待你是有真心的,既入东宫,不如放下过去,走出来,方见新的天地!”
“外祖母知道,现在要你听进这些很难,但若遇困境,行至穷途,待到那时不如再仔细想想外祖母的话!”
沈骊珠泪水断成珠子,倾声哽咽着,却抬手解了面纱,唇上簪出笑靥,因为不愿离别的最后一面都是泪脸,她道:“孙女知道了,您回吧。”
…
待到车队都尽数看不见,齐宝衣才惑声低问,“祖母,您最后为什么要与表姐说那样的话呢?”
齐老太太叹息,声音里满是睿智,“太子确是喜爱你表姐,既然圣旨已下,无可更改,你表姐注定是要嫁予他为妃的,那么与其互相折磨,不如放下接纳太子,说不得……”
“以太子对你表姐的情意,你表姐将来也会成为像本朝开国皇后,或当今贵妃一样的人物。”
宠冠天下,彤史留名。
…
一直到再也看不见外祖母和宝衣他们的身影,骊珠才怅然落下帘来。
她并不与太子同乘,但登上的这辆马车规制竟然跟太子坐的那辆相近无几,里面软榻可卧,地上铺着雪白的绒毯,还设有一张小案,案桌上放置着几碟新鲜的果子和点心,小红炉银霜炭可烹煮茶水。
车厢壁也设计机窍巧妙,暗格依次打开,或放着茶叶,或放着防止晕车的蜜饯,如酸姜梅子,舌底压入一粒,可缓解晕眩不适,或放着一些不知哪里寻来的医书孤本,纸页泛黄,珍贵异常……
“小姐,为何老夫人最后要说那样的话?”浅碧问出了跟宝衣同样的疑惑。
“老夫人是希望娘娘放下心结,不要再自苦,余生才能得欢喜。”低低的声音响起,说话的人是朱弦。
朱弦也登了马车伺候。
那日,她被罚,满身鲜血的被骊珠救下,之后她便一直留在骊珠身边。
浅碧虽然怒她欺骗,恼她竟然是太子安排在小姐身边的人,但终究有相处的情分在,两人私下还是达成了和解。
但,她眼下这话,不无为殿下说话的意思,浅碧便怒挑了眉眼,不悦地冷哼道:“你就是一心向着太子!还有娘娘什么娘娘,只是下了圣旨,还没到东宫呢,现在就叫娘娘,未免言之过早!”
朱弦不与她争,她本就是寡言的性子,只道了句,“浅碧,我不与你争,你疼惜的是娘娘从前,我考虑的却是娘娘的将来。”
浅碧咬牙,别过脸,眼里也有了丝湿意。
她抬袖狠狠擦了下脸,却忽地踢到什么东西,低头惊讶了声音,“小姐,你看。”
车厢的座下,分明落着一只小药箱,与她们带上来的另一只模样相同,只是略旧一些,也无怪浅碧吃惊。
沈骊珠认出那是她当日舍弃在鹊桥仙的药箱。
没想到被他一直收着。
眉睫微颤,骊珠从那上面移开眼,拿了方素白的帕子出来,给浅碧轻擦了泪,“好了,你这傻丫头,怎么跟人生气,倒是把自己给气哭了?”
朱弦冷艳地抿起唇,心下略微黯然,却见骊珠忽地变了脸色,抵唇隐忍地低咳了几声。
“娘娘,您没事吧?”
沈骊珠另一只手轻轻抬起,素白裹银的袖滑落,露出一截秀气白皙的手腕来,示意自己没事。
手心却是收紧了那方帕子。
朱弦是他的人,她不敢叫朱弦知晓,也不想令浅碧担忧,所以都瞒着,谁也没告诉。
她自己配制了些许药丸,勉强有些效用,只是她习的是医,对这种夷地传来的蛊知之甚少,并不能解。
骊珠分明摇头说自己没事,朱弦却不知为何心下隐约有丝不安。
…
有龙璃禁军护送着太子仪驾回京,整支黑甲铁骑隔得很远都透出一种寒光冽冽的肃杀之气,就算途经的地方偶有山匪窝点藏伏,也没有谁敢不长眼的来打劫这样一支队伍。
一路无事。
没有来时的星夜奔袭,马车走走停停,遇驿站补给,但遇城池不入。
若是荒野,为了照顾女眷,快到黄昏傍晚时,必会停下扎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