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如薇微微咬唇,凝望着二哥陆亭遥眉眼间的沉痛之色,明知这样恶毒,却不禁想道。
风雪轩。
浅碧哭着褪下沈骊珠湿透的裙裳,鞋袜,包括最里面穿着的小衣,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哽咽着跟骊珠说话。
沈骊珠意识模糊,似陷入一场噩梦里,被死死困住,无论怎样挣扎也不得醒来……
她能听见许多的声音。
有浅碧的,“小姐,都是浅碧不好,浅碧就应该坚持让您先上马车的,我命本就轻贱,当年我与轻红要不是被小姐买入府里,兴许已经沦落花楼,或者早就死了,这条性命本就是小姐给的,浅碧替您死也是心甘情愿的……可是小姐为什么要先救我呢……”
有大夫在说,“少夫人在雪中待了太久,被冻僵引起了高热,但却不能以热水沐浴驱寒,乍寒乍冷之下,反会加重症状,或可先以烈酒擦身试之,再以男子的体温为其暖身,女子属阴,男子属阳……”
也有阿遥的,他似压抑地低咳了声,“好,我来罢。”
唤了所有的仆婢,包括浅碧都退出去。
陆亭遥拿着以烈酒浸过的帕子,亲自擦拭骊珠的手掌、足心、与身体。
待用烈酒给骊珠擦身三遍过后,陆亭遥褪下自己的衣衫,绸帐被放下,有衣衫落于地面。
陆亭遥将骊珠揽入怀中,让她靠在自己肩头,两人身体相贴,没有一丝衣物的遮挡,在那样的毫无间隙里,心口透出源源不断的热意传至女子身上……
掌下的娇躯分明是他不久前才疼爱过的,此时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当然陆亭遥眼下也并无旖旎心思,那双琉璃浅眸里只有无尽的悔意与疼惜……
烛光摇曳,帐内透暖,有低叹声悄然响起,“骊珠,一念私心娶了你,我是不是做错了……”
难以护骊珠周全,让她被人算计,险害了性命……
只要想起,陆亭遥便觉得心如刀绞。
沉渊阁。
卧房里,透出摇曳的光亮,那光亮里是纷乱的身影,进进出出的脚步,以及嘲杂的人声。
产婆不断地喊着,“大少夫人,用力,用力啊!”
卫若娴这个心如蛇蝎的女子,此时躺在床褥上,狼狈痛苦地嘶喊着。
然,她心里却是十分快意的。
这个时候,想必沈骊珠已经受尽屈辱而死了吧?
身体虽痛,她却高兴得很。
唇边刚咧出一抹快意的弧度,很快就因为猛烈收紧的产道而带来的疼痛,化作了一声大叫,“啊……”
卫若娴这是头胎,她本身又体格纤细,盆骨和产道狭窄,所以生了快两三个时辰了,孩子却迟迟没有露头的迹象。
其中一个产婆在围兜上抹了抹满手黏腻的血迹,出门跟陆夫人道,“大少夫人恐有难产之兆。”
女子生产,本就是一脚踏在鬼门关,九死一生的事。
陆夫人一听,眼前黑了黑,身体晃了下被长子陆伯渊扶住。
这到底是怎么了,二儿媳险些落入山匪手里,长媳又难产……
天要绝她们陆家不成?
这夜,陆府沉渊阁与风雪轩灯火彻夜,许多人与星月皆未眠。
而在这样灯火纷乱的彻夜长明里,朱弦叹了口气,摊开掌心,放飞乌羽——
“去吧,把消息带给殿下。”
…
仿佛难明的长夜过去,天色弥朦时,距离金陵几百里之外——
一片威仪赫赫的墨羽黑骑护卫着一辆华贵马车急驰赶来,马蹄溅落起的泥点,似旋开的落花。
浑身墨色的鸟儿在一夜的跋涉后,终于找到了它的主人,在马车窗边栖息般收羽停落。
乌羽鸣叫了两声,赤红的足上缠绑着的密信,被一人取下。
那人长指如美玉,衣袍银紫尊贵,黑白字迹映上男子无双眉眼。
正是太子——
李延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