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云衍在办公室里也仍旧坐着轮椅。
正如他在电话中所说的一样,医生交代过他要格外注意那道伤口,因为感染重则要命,轻则高烧,不过能让他小心翼翼到如此地步,绝不仅仅只是因为这点伤。
我在他对面的沙发椅上坐下,状似无意的扫着桌上的菜品问:“你认为这样示弱真的能把幕后主使给钓出来么?”
菜品装在餐厅提供的打包盒里,上面印着个十分眼熟的商标logo。
司机口中那家开在容氏附近的粤菜餐厅果然是从前容云衍和沈棠常去的那家,就连所选的菜品也都能从记忆中找到。
菠萝咕噜肉、白切鸡、白灼菜心还有一份老火汤,这样的配置正是我们从前常点的。
看来容云衍是不知何时又想起了更多的往事。
“我认为有一定概率能成功,但若是你想听绝对肯定的答复,那我绝对是做不到的,因为我不想让你空欢喜一场。”容云衍将餐具递给我,等我伸手接了才继续道,“而且我是真的有发现。”
在接下来的约摸半个小时里,他将上午发生的事用最详尽的说辞同我讲了一遍,其中就包括他如何亲自去安保部门给他们施加压力,结果当真发现了冰山一角的事。
容氏从不是铁板一块,在过去的三年里曾经暗流涌动过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容云衍以截然不同的面目回来。这一次,他把能翻的旧账都给扯了出来,稍加暗示就有人主动来找他反映情况。
“那个因为职务侵占罪被判刑的财务主管肯定是知道些什么,据说他在过去三年里不仅收受回扣,还监守自盗的倒卖过公司的产品,所以只要联系上他就能弄清楚黑衣人的身份。”
闻言,刚喝了口汤的我当场被呛了一口。
容云衍及时递纸巾过来,关切道:“是不是进展太快,所以你不信?别担心,最多再等三天,我会申请去探视他,就算他不肯见我,让律师去也是一样的,我不信他会拒绝律师援手。”
“没有……”我欲言又止的看了过去。
他必然还不知道牢里的前财务主管为了减刑,已经胡乱把他拖下水的事。我虽然是知道些许内情,可刘队分享给我的消息又是万万不能讲给他的,一时间进退两难,只能专心致志吃饭。
容云衍见状,只当我是奔波了一上午,所以早就饿了,他一边帮我夹菜,一边问起了上午的事:“林依依怎么样了?”
司机都能及时出现在马路对面了,他绝对是已经对我的行程了如指掌,可是他却对姚呈明不闻不问,只关心林依依的情况。
他们两人之间的矛盾伴随着姚呈明的遇袭变得再也无法调和。
我在心底无声的发出喟叹,随即挑了个和气又安全的话题说:“林依依恢复的很不错,已经在复习功课,准备回到她原本的人生轨道上了。对了,他们一家都很感激你所的帮助。”
“举手之劳而已。”容云衍应过一声,话锋一转道,“不过他们其实是谢错了人,基金会已经在你名下,由你行驶最终管理权了。我按照之前同你的约定,请了专业的经理人负责打理基金。”
我明白了他的弦外之音,哑然失笑道:“所以我什么事都不需要做,却能白白捞到别人的谢意么?”
无功不受禄,他这是不顾我的意愿,一股脑的把他认为好的东西都塞了过来。
容云衍已经过了自说自话的阶段,开始学会先斩后奏了,他理直气壮的表示:“这是我欠你的,既然已经没办法补充给沈棠,当然只能给你。你不喜欢的话,只要不去管也就是了。”
这一次我没能争得过他。
一顿饭的时间很快就结束了。
容云衍非常仔细自己的腿伤,然而坐着轮椅也并不影响他收拾餐桌,以及继续处理工作,只是扶在桌沿的手始终很小心,生怕再受到旁的损失。
我接连被打了好几次茬,再想寻个劝阻他去探视财务主管的理由已经是不可能,这时权衡着兼职的时间说:“前财务主管若是不肯见你,或许会答应见我,你可以试一试。”
这样一来,他受刺激的可能性被大大降低,我也能有弄清楚对方刻意拉容云衍下水的理由。
减刑的条件固然是足够诱人,失败的风险越也不小,前财务主管若是想靠这样的方式减刑,应当找个更稳妥的人去攀咬才对。
容云衍不是会忍气吞声的类型,若是被他知道有人冤枉自己,这人少不了要被他永远拉黑。
我见他面露难色,显然是在犹豫,趁热打铁的添了把火说:“你放心,就算我当着他的面承认自己是沈棠,而他马上找到狱警检举,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因为没人会把胡言乱语当真话。”
“这很危险,还是让律师去吧,他会原原本本把情况对你重复一遍的。”容云衍还是不赞同我的提议。
“那是不一样的。”我摇了摇头。
“你安排的法务部律师算是他的半个同事,不见得能取得他的信任,而且他这种人最是好面子,让他去见混的风生水起的前同事,跟往他心口扎刀子没区别,他大概率会拒绝律师探视。”
林小月的底子很干净,她在过去的十八年里生活的平淡安稳,并且还长了张能让人放下警惕的无辜面容,想取信于人比容云衍简单多了。
“可是——”容云衍还是不同意,奈何先前想好的借口已经用完了。
我没把时间浪费在听他找借口上,缓缓起身道:“既然你一时半会儿也‘可是’不出完整话来,那我就先去上班了,画廊……”
话说到一半,我刚刚拿起的手机先响了起来,是有人打电话过来了。
我以为是黛西见我没有像先前一样提前现身,特意打电话过来询问情况,只低头看了一眼,表情就变得不自然起来。
打电话过来的人偏偏是陈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