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请赵源落座，紧接着端上早已烧好的茶水倒上一杯，轻声道：“大都督既然夤夜来访，想必是为了下半篇。”
赵源心道：“果然只有一半。”
他也丝毫不客气，拱手道：“拜读先生大作，学生汗流浃背，若是青廷得先生这般大才，怕是还能苟延残喘数十年。”
左倧堂放声笑道：“大都督太客气了，能写出‘求是’的那些文章，可见大都督对当下局势可谓是洞若观火，今亮也只不过是拾人牙慧，算不得大才不过，今亮虽然不算大才，但倒也能运筹帷幄一二，不知可否能到大都督帐下讨口饭吃？”
一听到这里，赵源顿时欣喜无比，起身拜道：“等得先生之助，犹鱼之有水也。”
左倧堂连忙扶起赵源，深深弯腰拜倒在地，道：“大都督着实谬赞了，今亮着实有些愧不敢当。只是有一点还请大都督谅解，左某一族老小尚在湘阴老家，不便以真名露面辅大都督，还请大都督谅解。”
“左先生放心，学生绝不会为难先生。”
赵源与左倧堂重新落座，道：“不知先生下篇文章何在？”
“今亮的下篇文章只有八个字，‘中学为体，西学为用’。”
左倧堂摸了摸下巴上胡须，实际上这一想法也是他从赵源的文章以及后续行为中得出，他轻声笑道：“实际上，无论是大都督还是青廷，接下来行事怕是都避不开这一条。”
赵源轻轻点了点头，左倧堂不愧是左倧堂，对于时事的嗅觉堪称敏锐。
在后世历史上，人们提起‘中学为体，西学为用’这一句话时，通常都持着批判态度，因为大青在这一原则指导下，诸多改革最终实际上是以失败告终，甚至还输给了维新变法的岛国，不得不让人怀疑这一原则是否真的有用。
但是话说回来，回到这个时代以后，赵源却发现了一点，那就是‘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已经是当下最优选的办法——必须要明确一点，任何改革的基础都是建立在绝大部分力量支持的环境下，否则根本不可能成功。
无论是对于历史上的大青朝，还是对于目前的赵源而言，最重要的支持力量就是广大的士绅。
没有成功收买士绅的太平天国，最终被士绅一手训练出来的地方团练给彻底堆死，这就是历史的真相。
同理，如果赵源不能争取士绅的支持，那么他面对的就不是区区八九万绿营，而是至少数十万地方团练。
因此，改革需要照顾到士绅的利益，至少不能将他们变成绝对的敌人，而‘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逻辑，就是暂时不触动士绅大族利益基本盘的情况下，利用西方相对先进的技术以及军事力量，从而实现战胜青廷。
左倧堂同样也是看出了赵源目前面临的最大危机，从而献出了这一计策。
赵源犹豫道：“‘中学为本，西学为用’，似乎对青廷也有用处。”
“不一样，若是青廷仿照大都督进行改革，那么它反而会死得更快，因为这一招属于正中満清的要害。”
左倧堂的脸上露出了几分难以掩饰的笑容，他娘的，大青既然不给他左某人一顶官帽子戴，那就别怪他现如今去挖大青的根了。
赵源仔细思考了片刻，历史上的‘中学为本，西学为用’虽然不怎么成功，但是好像并没有对青廷造成特别大的影响不对，他忽然想明白，青廷之所以最终被逼退位，恐怕跟这件事的关系还真不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