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自己也很惊讶,不过两面之缘,自己就这么没有防备地向她吐露心声,为何?
宴霜皱起眉头,隐隐提升警惕心。
慕幽笛没有注意宴霜的神情,不过对于他的话,她深有感触,说道:“台上是戏,台下何尝不是戏?都说人生如戏,那不如把戏演好。”
宴霜听出些弦外之音,却不明白她话里所指是什么,但他不想纠结,遂转了话题,问道:“慕姑娘会唱什么戏?”
慕幽笛听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双眸闪过异彩,说道:“曾学过《穆桂英挂帅》,这是我最喜欢的戏文。”
“哦?”
宴霜惊讶,慕幽笛小小年纪,竟然真的会唱戏,而且《穆桂英挂帅》这出戏没有一定功底,唱不出其中豪情和深意。
慕幽笛看他一眼,轻咳一声,站起身来摆开姿势,缓缓唱道:“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唤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想当年桃花马上威风凛凛,敌血飞溅石榴裙。有生之日责当尽,寸土怎能够属于他人。番王小丑何足论,我一剑能挡百万兵”
声音虽然稍显稚嫩,却铿锵有力,神情动作手势走位均有模有样,宴霜不禁暗暗佩服,鼓掌叫好。
表演完,慕幽笛脸上染上兴奋的薄红和羞赧之色,不过掩藏在面纱之下,无人发觉。
宴霜好奇,“慕姑娘为何喜欢这出戏?”
他原以为姑娘家都喜欢缠缠绵绵,黏黏腻腻那样的戏文,没想到她这么与众不同,竟然喜欢雄壮豪迈的戏文,他倒是对她有些刮目相看了。
慕幽笛说道:“保家卫国不分巾帼须眉,我钦佩这样的气节,若有一天需要我上疆场,我也会披挂上阵,绝不退缩的。”
宴霜看她郑重其事的神情,忽然噗呲一笑,“如今朝野内外安乐和平,无需你这个小女娃子披挂上阵,你呀,好好唱戏便可。”
慕幽笛看着眼前与她年龄相仿,语气却老气横秋的人,顿时也笑了起来,想了想,转了个话题,好奇问他:“贝子爷喜欢看什么戏?”
宴霜想到自己卧房里藏的洋故事书,不敢实话实说,只支支吾吾说道:“我啊…喜欢那些神神怪怪大乱斗的戏文。”
“啊?原来贝子爷喜欢跳大神那样的戏文?”慕幽笛惊讶,这位贝子爷的爱好竟然如此独特。
宴霜一听,哈哈大笑,佩服慕幽笛的曲解能力。
两人相谈甚欢。
凉亭帷幔被料峭冷风拂动,可亭子里却充满春季暖融之意。
宴霜休息了一阵,便起身告辞离开,重新返回大门口迎宾,准备替下四哥五哥,让他们去休息。
宴澧口干舌燥,腰腿酸疼,脸上那僵硬的笑容隐隐挂不住了。
见到宴霜回来,立刻抱怨:“六弟啊,你怎么才回来呀,快替哥哥一下,让我歇会儿,哎哟,累死爷了,那谁,快扶我过去坐下。”
他招来贴身小厮,说完,浑身没骨头没力气似的,由着小厮把他扶到对面边上。
其他小厮立刻给宴澧搬来桌椅,奉上茶水点心。
宴澧猛灌几口,这才长长舒了口气,喟叹一声:“真畅快啊!”
两个小厮弯下腰,替他轻轻捶捏双腿。
宴霜睨一眼正在享受捶腿服侍的宴澧,刚想取笑他,余光却瞧见一个身穿洋装,金发碧眼的洋人朝府里张望。
洋人一转眼,对上宴霜的目光,立刻抱着一个大箱子,走到宴霜的面前,轻轻放下,伸手摘下自己的帽子,躬身彬彬有礼地说道:“你好,我叫约翰,来自法兰西帝国,想给尊贵的贝勒爷和福晋拍照。”
宴霜好奇地盯着眼前叫约翰的洋人,没想到这个洋人竟然会说汉语,虽然这些年来,京城里的洋人不少,但是汉语能说得如此流利的却不多。
不过,他更好奇的是对方说的话,不解地问:“何为拍照?”
约翰笑了笑,拍拍那个箱子,说:“这个叫照相机,将人摄入这个机器的胶片中,冲洗之后,就能得到这个人的照片。”
宴霜听了,似懂非懂,照相机这种洋玩意他听说过,但没见过,更不知道怎么用。
约翰见他眼神迷茫,从怀里拿出一张照片给他看,上面是一位身着满服的端庄贵人。
宴霜接过照片一看,顿时惊住,照片上的贵人他曾见过,没想到这箱子如此神奇,竟然可以将人摄入里面变成一张薄薄的硬纸片,容貌神情十分逼真,就像那贵人站在自己眼前一般真实。
宴霜眼睛亮晶晶的,显然对拍照产生了极其浓厚的兴趣。
他目光稀奇地仔细打量眼前的箱子,惊叹道:“原来这玩意就是西洋照相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