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静姝这一忙就忙到了晚膳,凤霄今日被同僚约了出去,她也乐得自在。
想了想,叫人多搬了几张椅子,唤来周嬷嬷和凤霄乳母吴嬷嬷,关上门,主仆几人坐了一桌。
她端起酒杯先敬周嬷嬷:“嬷嬷是府中老人,又在老太太房中掌事,我年轻,日后少不得要请教,还望届时嬷嬷尽管将我当成家中小辈,不吝赐教,该说就说。”
明白姚静姝是给她体面,周嬷嬷应下:“二奶奶放心,老奴旁的不说,对府中伺候的丫头小子们,还算清楚,你有事尽管问便是。”
姚静姝饮下果酒,又敬吴嬷嬷:“嬷嬷是夫君乳母,那便是半个长辈,这苍梧院中的事,日后还要继续劳烦嬷嬷替我操劳。”
吴嬷嬷有一瞬汗颜,原以为今日这饭是姚静姝夺权的鸿门宴,新妇掌家,算计的都是怎么把大权揽在自己人手中,她这样,倒是显得自己小人之心了。
端起酒杯,道:“二奶奶信得过老奴,老奴也必不会让二奶奶失望,日子长着,咱们往后见真章。”
姚静姝满意二人的态度,这两人都是府中老人,在凤府下人中,除了管家凤奇,就属她们有威望。
且不论她们今日的话有几分真心,这两人都是要维系好的,有时候,她们说的话,比自己说的管用。
一顿晚饭,宾主尽欢,散了后,姚静姝也没闲着,又继续捧着账本在案前写写画画。
自从凤霄搬回苍梧院,姚静姝就着人在屋中摆了两张书案,靠窗一张,还有一张在不远处,正对着窗外,姚静姝的书案就在窗旁。
凤霄回来已接近子时,见姚静姝还在看账本,上前问了一句:“怎么还不睡?”
姚静姝将账本中有问题的地方放上张书签,道:“还不困,便看看账本,顺便等你。”
一句“等你”叫凤霄心中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这样的日子,好像也不错。
闻出他身上有淡淡酒气,姚静姝让人煮了醒酒汤,等凤霄沐浴后,刚凉好。
“夫君喝了醒酒汤就睡吧,明日还要早朝,再不睡,就没得睡了。”
凤霄接过碗一饮而尽:“夫人费心,账本理的可还顺利?”
姚静姝道:“顺利说不上,但也没什么大问题,两位嬷嬷帮了大忙。”
凤霄应了声,两人便歇下,凤霄刚搬来的时候,姚静姝还觉得有诸多不便,现在不知不觉中,便习惯了他的存在。
两人虽是分被而眠,但姚静姝还是觉得前所未有的踏实。
有了周吴两位嬷嬷的助力,姚静姝短短十日就将凤府各项账目理清楚,府中各项支出有问题的地方,姚静姝也提笔记下。
八月初一,凤霄和凤云卓第一日任职,姚静姝去凤老太君处请安时,将那几处指出:“祖母请看,姝儿觉得这几处,可以改改。”
“府中给各院的份例中,单单笔墨这一项,每院每月就有八两之多,姝儿粗略算过,就算是用上乘的笔墨,一个月,也用不了这般多。”
“府中虽说不缺这几两银子,但俗话说惜衣有衣穿,惜饭有饭吃,节俭些总归没错。”
凤老太君道:“这项从前并不多,但自府中孩子开蒙以来,这几年便一直这样发放,虽知晓用不了这样多,但总不好直接减了,叫人说嘴,你可有什么好办法?”
姚静姝想了想,道:“不如叫各院统计出来,主子们惯用的哪几种纸笔,由府中统一采办,各院每月按需领取,这一项,便可以免去了。”
凤老太君点头,道:“是个法子,那你便叫凤奇办去吧!他也是个可用之人,你放心吩咐。”
姚静姝应下,又道:“还有这一项,府中大厨房每日吃喝支出都是固定的,但是各院主子们并不是日日都在家中用饭,有时应酬,有时小厨房自己开火,每日浪费的银两竟有六十两之多,不如改改?”
凤老太君沉默半晌,道:“姝儿,祖母知道你是想把这家管好,但许多旧制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改的,行事更要做到外圆内方,方是长久之道。”
“且凤府虽没有泼天富贵,但也是锦衣玉食,你能否告诉祖母,你这般节流,是为何?”
凤老太君有直觉,姚静姝这样做,一定有她的深意,否则,她也不会冒着得罪满府下人的风险得要省那些银子。
姚静姝半晌不语,凤老太君了然,开口遣散下人:“你们都下去吧!我和姝儿说两句体己话。”
周嬷嬷应声,将屋里伺候的丫头都遣出去,自己守在门口。
等屋里静下来,凤老太君耐着性子问:“现在总能说了吧?”
姚静姝神色认真道:“三位皇子年岁相差不大,大皇子和太子殿下更是只差半年,三皇子如今也初露锋芒,想来日后凤府用银子的地方还有许多,与其到时候捉襟见肘,不如现下未雨绸缪。”
姚静姝浅浅一提,凤老太君立刻明白了她的用意,北狄虽败,但随时有可能卷土重来,圣上此次将凤霄和凤云卓留在京中,并不是好时机,但他宁愿冒着北狄再犯的风险,将人留在京中,许是有别的打算也未可知。
凤老太君越想越心惊,道:“就按你说的做,若有人提出异议,尽管打发人来找我!”
姚静姝应下:“账本中还有些事要同夫君商议,待姝儿制了章程,便开始实行。”
“嗯,凡事你们夫妻商议着来,别怕麻烦他,男人生来就是为了给女人撑出一片天地的。”
凤老太君心中庆幸凤霄将掌家权交给姚静姝,凤家在这两个人的手上,败不了。
回去的路上,兰芝犹豫着开口道:“二奶奶,您说二爷每月在账上支那么一大笔银子,连凤奇都不知道用途,会不会……”
姚静姝摇头道:“不会,虽说我对夫君还不甚熟悉,但夫君为人正直,行事稳妥,他若外面有人,定会大大方方纳了去,这笔银子,应当另有用处。”
凤霄下朝回来,就被姚静姝请了过去:“夫人有事?”
姚静姝递上净面的帕子,道:“是有件事,府中每月都有一笔支出是夫君签了字的,但并未标注清楚用途,便来问问夫君。”
姚静姝虽然问得云淡风轻,但藏在衣袖中的手仍然紧了紧。
凤霄见她故作镇定的样子,不由得一笑:“夫人不必如此紧张,那笔银子用途正规,为夫也没有养外室。”
姚静姝面色瞬间爆红,解释道:“夫君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夫人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凤霄安抚了一句,神色缓缓淡下去,道:“那笔银子,都用来维持伤兵日常生活所用。”
姚静姝一怔,道:“伤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