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姑姑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住处,内心依然久久不能平静。
她捏着手里的金簪,心思恍恍惚惚的。
一想到苏菀,她就感到惊叹。是怎样的勇气和胆量,让一介弱女,敢于忤逆父母亲族。又是怎样的气节,可以不屑富贵王权。
那个女子掷地有声地说:“她要做就做天上的雄鹰,能够击-破长空,风雨不折。”这样的志气,别说女子,就是天下男子都会汗颜。
漆黑的夜空,如同幕布一般罩在整个天际,看着隐没在黑暗中的月亮。白芷轻轻叹息。
宫中十余年,从苦役到宫女,再到今天的训导姑姑。已经很少有人知道她是罪臣之女了。这些年她小心经营,处处逢缘,无时无刻不想着为父亲,族人平反。西北边塞城池,历来苦寒。一到冬日,寒风凛冽,冰雪满川。这么多年来,真不知道父兄,祖父他们怎样熬过来的。
像她在宫中,虽然经常低声下气伺候主子。但四时衣服,每日餐点,时令瓜果,从不短缺。北地那边,就艰难了,她能做的也只是多寄些银钱,让家里人日子稍微舒服些。白芷掰着指头,算算日子,她托商队给家人们带的皮衣,袄子,应该到了吧。
这一年年的,时间飞快,过完旧历新年,自己都23了。再过上2年,按着惯例,宫女满了25岁,就能被放出宫的。出宫当然是件值得庆祝的大好事。到时候,她就能直奔大西北,去边关长伴父兄。
可是她心里始终是放不下,意难平的。依然想着有朝一日,重翻旧案,洗清白氏一族冤屈。在年少时,最难最苦的那段日子里,也是这个信念,支撑着她,才让她坚持下来。
如今,她也算是稍微有点体面,日日行走宫中,少不了和各宫金娇玉养的主子们打交道。她精心地伺候着,幻想得了哪位贵人青睐,说不定能帮自己在皇上面前说上几句话呢。当然这也只是想想,毕竟事关重大,又时隔多年,涉及到前朝多位官员,就算她八面玲珑,谁都愿意卖她一个好。但君心难测,这事,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帮上忙的。就算能帮,她也没有这么大脸面。
为了得偿所愿,她甚至自荐枕席的念头都有过。可皇上的龙床,不是那么好爬的。她又没有生得堂姐白灵那样的好颜色。堂姐白灵倒是生的好,可也因生的太好了,一开局就被人弄死了。
这一次,她能跟着刘尚仪,负责秀女们的训导,心里不知有多高兴。要知道这些秀女,保不准哪一个,就能成为一宫之主。存着押宝的心思,她对秀女们格外关心和照顾。
当苏菀摘下幕篱的那一刻,白芷姑姑就知道这个女子,定能宠冠六宫。因此她跑前跑后,对苏菀格外殷勤,知道她身体不适,不仅允其新月小筑静养,又着春喜贴身照顾,简直无微不至。想着苏菀能记自己的好,有朝一日,也能照拂自己几分。
只可惜,苏菀志不在此。下一步,她又该如何筹谋呢?
此时,烧着地龙的暖阁里,气氛其乐融融。
梅墨雪,邱雯、韩箬薇三人正载歌载舞,庆祝考核顺利通过。
梅墨雪眼角弯弯:“今日儿,幸亏苏姐姐指点,我的点茶才得了刘尚仪的赞,苏尚仪那老古董可轻易不夸人啊。”
韩箬薇也跟着点头:“我们的确得好好谢谢苏姐姐。”
邱雯一蹦三跳地捧出一瓶青梅酿来:“这可是我的珍藏。我们姐妹四个今晚好好喝一杯。”
韩箬薇先端起一杯果酒说道:“来,来,来,我们敬苏姐姐。”
毕竟盛情难却,苏菀也不好推拒,端起酒来,跟着三人一饮而尽。却独独对着梅墨雪说道:
“如果你中选了,可愿照拂邱雯、韩箬薇?”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梅墨雪心思急转,嘴里说得那叫一个漂亮:
“那还用说。我们可是一辈子的好姐妹。”
苏菀讳莫如深地审视着她,半晌来了句:“那请你务必铭记今日的话。”
时间很快,很快就到了快要殿选的日子。这段时日,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秀女们各有阵营,暗自较劲。表面上亲姐蜜妹,背地里没有少捅刀子。其中闹腾的最厉害的还是谢玉环,她一向眼高过顶,嫉妒心强。只要一有机会,就找沈泽兰的麻烦。
沈泽兰也是厉害角色,竟没让她捞到一丁点便宜。
这日,一众秀女正忙着演练,为殿试做最后的准备。
内务府的曹公公带着四位衣衫华丽的贵女前来。见到刘尚仪,直接说道:
“撒家给尚仪送人来了,可要悉心教导。”
刘尚仪听音知意,赶忙谢过:老奴自当尽心竭力,为皇家效力。”
说着塞了两块碎银子:“辛苦曹公公跑一趟,这个你拿着喝茶。”
曹公公掂掂分量,满意地笑笑。临走前还不忘关照四位贵女:“姑娘们日后有啥事,尽管到找我曹贵。”
这个时候送人来,摆明了不过走个过场。明明连复选都过不了的人,现在堂而皇之地加塞进来,可想而知,身份地位的贵重。
刘尚仪满脸堆笑地迎过去:“姑娘们,跟我来吧。”
众秀女目瞪口呆地看着,只见为首的那位,脸若银盆,珠圆玉润,顶多中人之姿;第二位倒是纤瘦,巴掌大的脸,五官尚可。其余两位就更别说了,一个地包天大龅牙;一个长马脸八字眉。这什么歪瓜裂枣啊,真是离了大谱了。
可谁敢笑啊。一个个低着头,表情愈加恭诉,只有谢玉环在左顾右盼。到了休息的时候,她一把拉过长马脸和大龅牙,激动地差点哭了: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得姐姐们了,幸亏你们来了,我也有个伴。你们是不知道,那些破落户出身的秀女有多气人。我见一次,恨不得打一次。”
大马脸和地包天一听谢玉环受了委屈,立刻同仇敌忾:“谁敢跟妹妹过不去,就是跟我们过不去。”
一见大马脸和地包天站了自己,谢玉环眉开眼笑。她试图拉拢其它两位贵女。
齐湘不动声色地打着哈哈,入宫候选并非她所愿。可皇室与大族之间,更多的是利益结合。为保江山稳固,朝局稳定,皇上自然要娶权臣的女儿。可权臣的女儿,也并不都是美人。在家中姐妹里,她算是漂亮的,可在后宫众多美女中间,她就是丑人啦。
既然注定无宠,还是安分守己,少惹是非,当好一个吉祥物,何必当那出头的橼子。
身侧的林菻也是个通透的,三言两语就岔开了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