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缪尔向后一翻,又被触手接住。
机械带仍然绞在塞缪尔的触手上,但塞缪尔似乎对此无动于衷,克里斯能看见倒在地上的塞缪尔正在侃侃而谈些什么东西,他的神情看上去非常癫狂,那尊握在他断手上的雕像,不断变大。
巨大的眼睛在其中眨动着,虽然这尊雕像只是眼睛,但克里斯却隐约能看出它的本体是一只蛤蟆,它正大张着嘴,接着脸皮一鼓,就有什么令人感到压抑的东西从中窜了出来!
塞缪尔此刻也睁开了他始终紧闭的眼睛,这是双金黄色的瞳仁,上面布满了黑色的,如同西瓜条纹般的纹路,就像——就像一只蛤蟆!
克里斯跳到了瘫倒在地上的塞缪尔身上。
停下,听见没有!让它停下!
这只眼睛让克里斯的触手大脑再度接收到了它无法理解的情绪,使得他此刻暴怒异常,克里斯试图大喊着命令塞缪尔停下来,但他的头没了,他没有嘴,他喊不出来!
刀刃一下下朝着塞缪尔砍去,塞缪尔的嘴仍然一张一合着,这让克里斯越发的烦躁起来,刀刃猛地砍下,又迅速拔出,直至那恼人的嘴停止张合。
接着,克里斯站了起来,他正对着那尊眼睛雕像,机械手臂紧紧地握着匕首,他缓步地朝着这只眼球走去,蛤蟆眼球正看着他,克里斯身上的所有眼睛同样瞪了回去。
出于本能,克里斯的触手大脑察觉到危机正在逼近着,这令人毛骨悚然的直觉使得每一只触手都直立起来,正对着这只眼睛。
克里斯甚至感觉这个视线已经渗透入了他的灵魂,使得他不由自主地战栗,他感觉自己此刻被什么极度危险的东西看了一眼。
并不是这个眼球,而是眼球背后的东西,祂透过这只眼球这在看他,这里面夹杂着打量、厌恶、以及一些,慈爱?
所有的触手高举了起来,即使克里斯没有介入它们,他也清晰地知道它们的想法,它们要切断这股视线,它们受不了了!
所有的触手发自本能地朝着眼球攻击着,直至视线被切断的刹那,它们猛地松懈下来。
克里斯看着雕像,这尊雕像逐渐萎缩,最终落在了地上。
似乎是背后的存在撤走了祂的伟力,于是即使塞缪尔付出了代价,但祂还是仅凭自己的喜好拿走了这些东西。
克里斯分了些视线,看见了艰难站起来的塞缪尔,他不可置信地冲上前捧起了他的雕像,接着他跪坐在地上,那头已经凌乱的长发没过他的视线。
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将手里的雕像丢在了地上。
他的嘴一张一合,接着他倒在了地上,血液从身上流出。
克里斯的触手大脑看着他,依靠触手的分析,克里斯认为塞缪尔离死不远了,但又一部分触手的本能在瑟缩着。
触手们向着血液流出的纹路擦去,但那些血液就像是已经渗入地心一般,无论哪个触手挖了多久,这道血迹仍然不偏不倚出现在那里,就像是一道从天直射下来的光,仅靠挖掘地面,遮挡不了它分毫。
最终,血光大盛。
克里斯艰难地从触手大脑里分析出这是一道法阵,这些不断汇聚构成的法阵最终绕成了一个圈,塞缪尔的生命力迅速地流失着,克里斯很快就看见塞缪尔的头发褪为了白发,脸上出现了明显的老年斑,眼窝深陷。
那深渊中一成不变灰色的天际此刻变成了极致的黑色,其中似有什么猩红的东西穿梭着,接着就是怪异的光线,一圈圈叠在一块的色斑漂浮在空中,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刺入克里斯的触手脑袋里。
这是触手里的神经第一次和痛感神经链接在一块。
每一只触手都像是被按住七寸的蛇那样挣动扭曲着,克里斯同样瘫倒在地上。
光线中另一种视线出现了。
克里斯甚至没有办法分析这是什么,他也没办法从中获取到什么信息,他只知道自己很渺小,像是一粒尘埃,仅仅因为这其中的东西看了他一眼,他就因此飘荡,粉身碎骨。
他甚至没有办法伸出手去够自己脖子上挂着的怜悯者。
极致的绝望压迫着他,使他的视线只能仰着看向天空。
嘭。
一声爆响传来。
就在同时,天上的那些怪异的东西悉数消散。
克里斯全身上下只剩那只机械手臂还有办法抬起来,于是它缓慢地捡起胸口的怜悯者,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痒感没有传来。
克里斯的思维僵硬的转着,于是他再度用自己的机械手臂握住一个末端带眼球的触手,高举起来,在身上扫视着。
他已经在愈合了,却不痒,甚至一点感觉都没有。
克里斯松了一口气,他又转动着手臂,将视线调向了塞缪尔的身上。
那里空荡荡的,只剩一枚神之瞳孤零零的呆在法阵中间。
塞缪尔没能撑住代价,化为了灰烬。
克里斯庆幸了一瞬,手腕一动,视线又投向自己的脖子,上面缓慢地长出了新生的脊骨,克里斯松开了手。
他安静地等着,等待自己完全恢复。
过了很久,在匕首的代价即将发动之前,熟稔的痒感传来。
克里斯抄起一只触手向自己身上看,发现自己已经完全长出了大脑。
脑子回归,克里斯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之前没有头,所以大脑没办法反馈身体的信息给他,而现在长出来了,痒感的代价也就回来了。
他接着又想,触手的大脑太笨了,刚才直接给塞缪尔一刀不好吗?擦什么法阵?
触手不太认同地敲了克里斯的机械手臂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