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暖阳下,叶南雪依依不舍地与夏侯音告别。
“雪儿妹妹,”夏侯音拉着她的手,眼中泛着泪光,“到了峋阳若是遇到什么难处,一定要给姐姐传信。”
叶南雪鼻子一酸,重重点头。转身踏上征程时,她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孤单的自己。
去往峋阳的山路并不好走。青石板路蜿蜒盘旋,马蹄声清脆作响。叶南雪虽说骑术不错,可连着赶了两天的路,腰酸背痛早已不在话下。云溪见她玉面微微泛白,不由得担忧道:“郡主,要不要寻个驿站歇息片刻?”
“不必了。”叶南雪摇头浅笑,目光追随着前方扬起的尘土。叶南风骑在马上,一路上倒是格外尽心,时不时策马探路,为他们挑选最为平稳安全的道路。萧云虽年纪尚小,却也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旁,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警惕地打量四周,活像个不倒翁似的。
宁州地势与秦州迥异,山势陡峭,林木茂密,常有山贼出没。好在叶记商号遍布各州,一路行来倒也平安无虞。山间清风徐来,带着淡淡的草木香气,倒是让人心旷神怡。
“再过这片山林,便是宁州城了。”叶南风勒住缰绳,等叶南雪赶上来,眉眼间带着几分促狭,“不过天色不早了,估摸着到城里时已是暮色时分。我看不如在城里歇上一晚,明日再赶去峋阳?叶记在宁州城里有所宅院,专门接待自家人的。”
叶南雪抬眸望天。夕阳西下,天边飘着几朵红霞,宛如泼墨山水画上晕染开的朱砂。她这一路上其实一直在想着如何应对祖母,倒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也好。”她轻点螓首,“正好我还想给祖母准备些见面礼。”
叶南风闻言眼前一亮,打趣道:“堂妹有心了。不过我可得提点你一句,咱们祖母最喜欢的,反倒是叶记自家的东西。你看啊,咱们在宁州歇这一晚,正好去叶记的库房挑些珍贵的药材。祖母近来可是迷上了研究美容秘方,这些药材送去给她调试用,那可真是投其所好。”
“美容秘方?”叶南雪美目一亮,来了兴致。
“可不是嘛!”叶南风一脸得意,仿佛在说自家祖母有多了不起,“咱们祖母虽说年事已高,可保养得当,瞧着也就五十出头的模样。你别看她整日板着张脸,其实啊,那可是个爱美的主儿。近来痴迷研究美容养颜的方子,扬言要把叶记的美容养肤丸做到天下第一去!”
叶南雪听罢若有所思。她先前对叶记的经营之道全无兴趣,也不知叶记竟还出了美容养肤丸这等新奇物件,更想不到这养肤丸竟是出自祖母之手。
待得天色将暗,一行人总算到了宁州城。
“这边请。”叶南风轻车熟路地引着众人穿行于街巷之间,来到一处雕梁画栋的宅院前。“碧落居”三个大字遒劲有力,门前两盏大红灯笼在暮色中散发着温暖的光晕,倒是给人一种回家的感觉。
“来来来,”叶南风活像个小主人似的,眉飞色舞道,“咱们叶家的宅院,住着最是安心不过。”
确实如此。叶南雪环顾四周,这处宅院比寻常宅院不知精致了多少。庭院里几株桂树郁郁葱葱,廊下垂着几盆文竹,处处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雅致。
“郡主!想必这位就是咱们叶家的长乐郡主吧?”掌柜的一见她,立马笑得跟朵花似的迎上来,“可把您盼来了!老夫人前些日子还在念叨着您呢!”
叶南雪心头一动:“祖母常来此处?”
“那是自然。”掌柜的笑道,眼中满是敬重,“老夫人隔三差五就要来此处查看生意。您是不知道啊,老夫人虽说年事已高,可论生意之道,这天下怕是都没有谁比得上老夫人呢!”
叶南风在一旁打趣:“这话不假。叶记虽是从前朝就发迹了,但这些年战乱频繁,生意也不好做。后来祖母嫁到叶家,叶家的生意才重新起死回生,重新坐稳了天下第一富商的位置。”
叶南雪轻轻颔首,却将这些话都暗暗记在心底。这一路行来,她对祖母的印象渐渐清晰起来。看来这位老人家,可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来来来,”掌柜的引着他们上得楼去,“早就给郡主备好了上房。您瞧,这窗户正对着后院的花园,入夜后开窗,能闻到阵阵花香呢。”
萧云一路东张西望,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这宅院可真气派!我还是头一回见着这般精致奢华的私家宅院呢!”
云溪掩嘴轻笑:“云公子,这可是咱们郡主自家的产业,自然比外头的普通私宅要气派些。”
掌柜的听了这话,越发得意:“那是自然!咱们叶记的私宅,在宁州城可是数一数二的。”
众人稍作歇息,饭菜便已备妥,掌柜亲自在二楼雅间摆了一桌山珍海味。
“堂妹,”叶南风忽地压低声音,神色认真起来,“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祖母这个人啊,最看重的就是咱们叶家的产业。你要是能在美容养肤丸的配方上给她些建议,没准她对你的态度能软和些。”
萧云在一旁听得直翻白眼:“叶公子,你这是什么话?那可是南雪姐姐的亲祖母,还用得着刻意讨好不成?”
叶南风意味深长地看了萧云一眼:“云公子有所不知。叶家的事情错综复杂,祖母对伯父伯母,也就是堂妹父母的死,一直耿耿于怀。她总觉得,这其中另有隐情。堂妹,当年你父母战死沙场后,其实祖母给你写过信的,可却迟迟未等来你的回音。所以这半年多来,祖母对你,多少有些怨气。”
这番话说得叶南雪心头一震。她隐约觉得,这个堂兄是在有意无意地透露什么重要信息。
“祖母曾给我写过信?”她微微蹙眉,心中疑云丛生。
“是啊。”叶南风放下筷子,神色也认真起来,“那时你在东华城养病,祖母听闻太子妃陷害你的事,气得差点动了胸口的老毛病。后来信送到东华城,却迟迟未收到回音。再后来听说你去了镜月城调养,又赶上伯父伯母……”
说到这里,他欲言又止,仿佛触及了什么伤心往事:“祖母就想着,给你半年的守孝期。她本计划,过了这半年,你定会回来给她请安。谁知道一直等到年关,也未见你回峋阳。”
叶南雪心中一痛。她虽不是原主,但听闻这些往事,还是忍不住心疼这位素未谋面的祖母。那是个多事之秋啊,太子妃的陷害,父母的离世,还有长翊哥哥的变故……
“其实这些年叶记也不好过,祖母更是不容易。”叶南风继续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战乱频繁,商路不通,若非祖母精明强干,叶记早就支撑不下去了。所以阿雪,你得体谅祖母的苦心。她把毕生心血都奉献给了叶记,却忽略了对姑姑的关爱。如今姑姑竟然背叛叶家投靠了胡律达,这叫祖母怎能不心痛?”
“姑姑的事……”叶南雪轻声问道,“祖母可有确凿证据?”
“这个……”叶南风欲言又止,“到了峋阳你自会明白。不过阿雪,祖母对伯父伯母的死一直耿耿于怀,总觉得不是简单的意外。”
此言一出,连萧云和云溪都竖起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