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走到桌前,将纸张接过,仔细看了一遍,说道:
“十年磨一剑倒也不差,如今我十一岁有余,自出生以来唯一的志向便是考取功名,光宗耀祖,贴切的很。”
说着从桌子下面叩开暗盒,长出一口气,眼神逐渐坚定,“如今倒是不用了,这破书不读也罢!”
随手将此诗扔进暗盒,就要关上。
那陆庆华眼睛毒,一眼便看到暗盒里厚厚一叠纸,上面写了"寒门终稿"什么的,伸手就要抢。
李有田脸色一变,急忙将暗盒塞回去,一手揽着陆庆华肩膀强行将其带离西厢房。
“有啥大不了的,让为兄看看!”
陆庆华虽然年长几岁,却是一副文弱书生模样,长得倒是唇红齿白,力气娇弱如妇人,只能被李有田架着走。
“娘,中午多弄两好菜!”
“哎!”
李有田不干了,决定弃文习武。
李大根也不干了。
在家里向来没什么‘地位’的憨厚庄稼汉坚决反对,在李有田记忆中他第一次红着脸拍桌子。
这几年李有田在读书上的天赋他看在眼里,自问没有谁能在三年时间达到自家儿子这种程度。
他问过夫子了,李有田是个读书种子,这次县试如果没有意外,一个秀才轻而易举,再沉淀几年,说不准还能冲个举人老爷。
他怎么可能同意儿子这个时候放弃,李有田又不是那劳什子姓孔的读书人
李母倒是没说什么,知子莫若母,自从儿子脑子好用后,她便发觉儿子很有主见,做事说话必有根据,既然儿子决定了,她心中虽有遗憾,却不反对。
李有田自然不是被打击而决定弃文从武的。
建炎六年,朝廷将各州县的田赋徭役等合为一条,统一按照银两进行征收,按亩折算缴纳。
这是有利国本的好事,可执行下来,老百姓发现不对劲了。
或者说朝廷的大人们忽视了一个重要问题:
钱贵!
往年田赋还可用稻谷麦黍缴纳,如今却要先卖了钱,再用银钱缴。
李有田家十亩水田,六亩旱地,再加上丁税,杂税等等,一年要交三两五钱银子,也就是三千五百文。
若是按以往一年一万九千余文的收成,倒也不算什么。
如今秋收时银钱贵而粮价低贱!
去年秋收时,地主老财和城里的粮商收粮压价更狠了,再加上银钱火耗折算,李有田家要多粜七八石米才能补上这窟窿。
据说别的州县已经有不少自耕农把田过给富户以期过活
世道变得艰难了啊。
在李有田看来,这是由盛转衰的折点。
这个过程如果持续下去,最迟数十年赵国便会群盗蜂起,农民起义也会层出不穷。
这是可以预见的,李有田前世的历史课本上,这种例子不胜枚举。
而且家中情况也不容乐观,有钱和小兰已经六岁,正在村塾蒙学,得益于李有田科学的教育方式,二人在学业上颇为精进。
重点是夫子家不要腊肉了,束修改收银钱他,也要缴税。
时代的一粒灰尘落在底层人身上,就是一座大山啊!
作为家中长子,李有田该担当起责任了。
十几亩地,已经让父亲满脸风霜,母亲既要操持家务,又要照顾一家老小起居,农忙时还要劳作。
李有田下过田,那活不是人干的。
但父亲能干,他凭什么不能?
脑袋里装着那么多科技,就不信整不出一两个赚钱的行当!
经过三天思想洗礼,李大根终于同意儿子放弃读书的决定。
当晚,李有田拎着家中仅剩的两条腊肉,来到村中李大刚家。
李大刚早年从军,跟着奋威将军打过南蛮,据说做到伍长,后退伍归乡,官府给划了二十亩上好的水田,从此过上了富农生活。
月色中,富农家砌着白砖墙,几棵翠绿的芭蕉围在院前,褐色门扉上嵌着两排铁钉,着实不是一般人家的土墙茅屋可比。
李有田看了看手里的腊肉,走上前敲响了门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