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喊两个字：“德妃。”
玄墨色衣袍掠过带走的风，又裹扬了几点柳絮，吹迷了温柔的眼。
她曾想过，如萧怀瑾这样懒淡矜贵还一肚子坏水的人，是不会为任何事情而惊慌的。
毕竟他富有四海，是这个国家的帝王。
那些扰人的情绪，不应出现在萧怀瑾身上动摇他，因为不配。
所以现在这样，只有一个解释，狗东西在演戏。
温柔如旁观者一样看着他们，尽管她与萧怀瑾刚才还在假装甜蜜，旁边荔枝皮的香气还在周身缭绕未散。
这个男人，步步紧逼费尽心思让她投诚，却又轻易将她抛却转投他人。
是在提醒她不是独一无二，还是别有用心呢。
怕是都有。
很快温柔也抬腿往亭外走，而萧怀瑾抱起白清欢已经走远了，他紧紧拥着她，像是恐惧失去什么宝贝一样，从他深陷在白清欢衣衫里的手，可见一二。
温柔快步上前，就跟在他身后保持着几步远的距离，看得清双目紧闭的白清欢，垂落的手摆了一个花型，手指蜷起，状似雀尾。
看着看着，温柔就笑了。
这是白清欢在警告她。
因为尼姑庵的人，分为四个等级，甲乙丙丁。
刚入尼姑庵时，她们都是从各地搜罗的乞儿，无父无母，一口饭就能让她们活，若支起一口锅天天有饭吃，命也是能卖的。
新的人进去，都要学武，强身健体是一，磨练好刀是二。
学的好就能晋升，在丙级时，就有了分化选择，升级者可以做杀手，也可以做细作。
温柔选了做细作，因为成为杀手的考验，是要杀了同级所有人。
而丁级，每年都会有新人流入，摸鱼是必死的。
温柔又不想当杀人狂魔，于是晋升时选了细作。
成为细作第一天，就是要自断经脉，废了一身武功。
之后每日沐浴在牛奶里，养一身好皮，手指也褪去了茧子，细腻如美玉，还得学琴棋书画，歌舞词赋，可以说是一场新生，更是一场沉默的消亡。
那时温柔猜，她可能会被养成瘦马一类的，然后送到什么达官显贵之家，探听秘密。
怕为了细柳腰身而饿她个昏天黑地，温柔心里还烦恼了好久。
她最怕挨饿。
庆幸，她没被饿，便顺利坚持了下来。
等到成为乙级那日，她被要求学习一个女人。温柔登时恍然大悟，她觉得自己选对了，细作好啊，不用打打杀杀，当替身就行。
只是没想到的是，天底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宴席。
因为萧怀瑾实在是很难糊弄。
她被送进了宫后，他先是晾了她一个月，然后又连着来了重华宫半个月，什么也不干，就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眼里跟放了针一样，密密麻麻地不让人喘气。
温柔小心翼翼地应对，终于把德妃演了个十成十，可还是比不过，真德妃回来了。
一般做替身的，总要有面对正主回来的那日的心理准备。
她之前没准备，是因为德妃已死。
可如今温柔想夸白清欢，厉害啊，死了都能活，有机会和她取取经就好了。
看白清欢手指修长，所做雀尾饱满，四指俱弯，那是一个标志，她是甲级。
也是白清欢的提醒。
遇到高等级的，低等级的是要无怨无愧听她指派，心甘情愿为她做垫脚石的。
她们一天一地。
别问凭什么，尼姑庵的规矩就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