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心绪
“沉水!”我看见她回来,立即喊,“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一回来,那些小婢女自然就都散了,各自忙手里的活儿去,沉水捧着手里的盒子向我走来:“林姑娘回来了?”
“她们说什么,刚刚主峰上面有异象?是不是柳忘那儿发生了什么?”我追问。
沉水很自然地回答说:“柳君大人在摆弄一些东西,约莫是动静大了点,反倒是引发了异象,不用担心,他本人好着呢。”
沉水的脸上看起来也有些疲倦,“柳君大人差我过去跑腿,送了一趟东西,我先把空盒子放回原位,林姑娘你是饿了吗?晚饭马上就好。”
看她累,我也没有多问,就看着她拿着那盒子拐进了院子的西厢房。
整个院子都是给我独居,我有点意外,怎么厢房里还有东西,需要沉水这么着急地送过去?
晚饭上桌时,我看沉水得空,就问:“柳忘还不回来吗?”
沉水想了一下说:“可能要晚点吧,我走时,柳君大人没说什么时辰回来。”
柳忘在摆弄东西?摆弄什么?是黑山上的正常事务吗?
我的手指轻点了几下桌面,终于抬手主动触摸了赤玉耳坠。
来黑山几天,我几乎没通过耳坠联系过他,因为怕他在忙,很多时候都是直接问沉水。
“柳忘?”
我的呼唤几乎是下一秒就有了回应:“嗯?”
“你在忙吗?”我问,“我想等你一起吃饭。”
“很快回去。”柳忘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漫不经心,“不用等我,饭后还想去哪儿转转吗?我陪你。”
“没什么了,今天白天出去走了一圈,有点累。而且今晚没有集市,天很快就要黑了。”
“好,我晚点就回去。”柳忘只回了我一句这个,我放下手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我本以为他会问我,白天出去走了一圈都去了哪里,可他什么也没问,仿佛我上了黑山之后,他只陪过我一次,其余的时间都在忙自己的事。
我不需要另一半二十四小时围着我转,而是他起码应该对我的事情……更上心一点?
沉水看我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就开口了:“柳君大人说不回来吗?”
“他说回来,但我不用等他吃饭。”我端起碗筷,一边夹菜一边说,“他最近都在忙什么?”
“就是黑山上零零碎碎的琐事吧。”沉水答。
“对了,那个邪祟被柳忘给抓了,他要用那邪祟做什么?”
我随口一问,沉水思忖片刻摇头,“我也不清楚具体,但柳君大人做事稳妥,总不会对林姑娘你不利。”
“这点我是知道的。”我扒了一口饭,说话时也分了心。
心中一个猜测正在成型,可它现在,也仅仅是个无凭无据的猜想。
我尽量像白云盛说的那样,不去想太多,吃过晚饭后甚至还在院子里看小婢女们移栽睡莲,跟她们搭话。
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很快就彻底黑了下来,沉水说晚上外面风凉,让我进屋,我却躺在院子上的躺椅上摇头,说我就是想静静地躺一会儿。
我躺着看漫天繁星。
在山巅上看星辰,原来可以这么透亮,即使是夜晚的天空,都有一种无与伦比的澄澈,星星都格外明亮,我看得入神,思绪飘飞。
柳忘带我来黑山,说他从前觉得只有自己的黑山了无生趣,我也觉得黑山上的日子悠闲,抛开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我有点乐不思蜀了。
可这只是一个短暂的桃花源,我忽然就想明白了。
我不可能一辈子留在黑山上的,起码短时间内不会。
我还有家人在等着我,来黑山后,对他们而言,我就是失联的,一个放松的假期偶尔来一次可以,但不能一直留在这儿。
一股沉静在心底蔓延,与之伴随的,还有一丝空虚的忧伤。
我因为柳忘义无反顾地救我而敞开心扉,因为他一次次奔向我、站在我身前,所以我相信他不会害我,可一段亲密关系中,相互的信任,难道就是所有底线了吗。
他的过去,他的一切,就像天上的繁星,数不清,哪怕我在黑山上,也无法触碰。
夜风细微,迷迷糊糊地,我就有了一丝困意。间或一两声虫鸣也像是催眠曲,我在纷杂的思绪之中渐渐睡去,做了一个很轻浅的梦。
我梦见自己坐在一面镜子前,与镜中的自己对视,静静地坐着,也不说话。
忽然间,镜中的自己伸出手来,越过镜片,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颊,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我缓缓地睁眼,却看见了柳忘。
原来是他站在我面前,轻轻用手摩挲着我的脸侧,低声问,“怎么睡在外头了?小心着凉。”
我揉了揉眼睛,“只是想躺一会儿,结果慢慢就睡着了。”
我刚想起身,柳忘却将我横打抱起,抬脚进屋,靠在他胸口上,我从他的衣领上闻到了一丝淡淡的清香,像是什么药材的味道,但这股清香又格外凛冽潮湿。
柳忘将我轻放在床上,我便抬头问:“柳忘,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他有一瞬间的诧异,也抬手闻了闻自己的袖口,“味道?”
柳忘也闻了闻,疑惑地说:“没有啊?”
他的确很困惑,不像是撒谎,难道是我刚刚睡醒,闻错了?、
我稀里糊涂地摇了摇头:“可能是我的错觉吧,总感觉闻到了一股潮湿的味道……你吃晚饭了吗?”
“吃过了。”柳忘看起来似乎有些高兴,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我手头的事情明天忙完,等到后日,黑山会有一场盛宴,你陪我一起。”
“什么盛宴?”我问,“像集市那样吗?”
“不,一年一次,也或许几十年才会有一次。”柳忘跟我卖了个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轻轻勾了一下嘴角,放在平时,我这样一个勉强的笑容多半会引起他的注意,可柳忘这回却仿佛毫无察觉,我于是将目光投向别处,轻声问:“我要在黑山住多久?什么时候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