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何芝
“我的姑奶奶,您想吓死我!”白云盛拍着胸脯大喘气,然后伸脖往里面瞧,“这事儿……你直接问他不就好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没说别的,猛地关上了门。
“哎?我的小姑奶奶,您别关门啊?”白云盛又敲了敲门,“哎哟,我给他看病,他不吭声,我从来也不敢往外说啊。”
我隔着门喊了一句:“没事儿了,你忙别的去吧。”
我现在心里一团乱麻,甚至还有点不想看见沉水和白云盛他们,因为邪祟这件事,他俩是真的帮着柳忘在瞒我,我是真的想不通,瞒着我干什么?
一直到后半夜,柳忘都没有再回来,房间里就我一个人,开着一盏床头小灯,躺在床上满腹心事。
万雪珍给我打过电话了,说她儿子被送了回来,人也清醒了,她千恩万谢,说一定要好好请我吃饭,感谢我。
我现在没有心思跟她吃饭,就婉拒推掉了,只说改日我登门去看看她儿子状况,就匆匆挂掉了电话。
我说不上现在是什么心情,我从未觉得柳忘会害我,可是被身边所有人一起瞒着,这种感觉并不好受。而且哪怕跟他闹得有点僵了,我也根本没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因为脑子里时不时就会蹦出来一些念头,我也很晚才睡着,一直胡思乱想,也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迷迷糊糊地做梦,梦里很多事情都在快速回闪,光怪陆离,没有规律。
片段式的梦持续了很久,直到梦中的我骤然闻到一缕荷花香。
人在做梦的时候,思维还是蛮迟钝的,更何况梦中也不存在什么“嗅觉”,只有一种感觉,让你的大脑觉得自己闻到了味道。
这荷花香慢慢变得浓郁,直到它包裹了我全身,我一直混沌模糊的意识瞬间就清醒了,愣了几秒后脸色煞白,拼命地四处跑,甚至下意识地喊:“柳忘!柳忘!”
“小姑娘呀,你要知道,这天底下哪怕一个男人再爱你,可你在梦中叫他,他也是不会回应的。”那荷花精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还带着一丝慵懒。
“你怎么会进我的梦境!”我瞬间转身,戒备地看着她。
荷花精仍旧带着面纱,一身粉裙,她衣摆翩然向我走来,笑着说:“因为你闻了我的花香,我自然能来找你说话,你还收了我的花呢,你忘了?”
她当时是推了一朵荷花给我,可我根本就没接!
上回就是在梦里,我迷迷糊糊地被刘江源给骗得灵魂出了窍,今晚柳忘不在我身边,她难道要故技重施吗?
“小姑娘,我叫何芝。”她步步靠近, 我就步步后退,她也不恼,竟然开始乐呵呵地自我介绍。
“我呢是荷花化身,原本只想单名一个荷字,但有人跟我说,这听起来不像名字,于是就勉为其难地加了个‘之’。但那个人又跟我说,荷花不能当姓氏,最后给我改了名字,何芝。”
她自顾自地笑着:“其实我觉得这名字挺俗气的,但名字只是名字而已,就像我也只是我。”
她盯着我的眼睛,继续说:“小姑娘,这是你的梦,我对你做不了什么,更何况,我不过是想跟你说说话而已。”
“穆思被你弄到哪儿去了!你要对她做什么!”我厉声质问她,“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你们从头到尾都在打我的主意!”
何芝摊手:“她是刘江源炼出来的清风,当初还是我挑的人呢,这难道不算物归原主吗?”
我咬牙切齿地看着她:“她不是一件物品!”
何芝摇了摇头,“说远了,我来找你,可不是想说这件事的。”
说完,她眼底的笑容又回来了,对我眨眼:“小姑娘,那位柳君大人是真的爱你吗?”
我冷着脸看她,愤怒过后也冷静地思考,她找上我无非是想挑拨离间,于是我听都不听,转身就走。
从前我还觉得无法揣测这帮狐野修的心思,瞻前顾后,总怕他们给我挖坑,但刚刚我反而一瞬间想明白了。
连胡朔玉都说过,这帮狐野修唯一的宗旨就一条,说出来的绝对不是谎话。甭管他们想怎么通过手段来误导我,可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得是真的。
她不是说,这是我的梦,她没办法把我怎么样吗?
那我转身跑总行了吧?
果不其然,我转身跑,何芝反而着急了,“哎?哎?我话还没说完呢,你怎么就跑了?”
我理都不理她,还一边悄悄捏自己手掌,试图让自己赶紧从梦里醒过来。
何芝亦步亦趋地跟在我后面,嘴里还叨叨个不停:“你就不想知道那邪祟的来历?我要是没猜错,你那位柳君大人恐怕有事儿瞒着你吧?”
我听她说话,其实心里还是会泛起涟漪的,可我也一直在告诉自己,信谁都不能信他们的鬼话,不然我真的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一直不搭腔,何芝骤然顿住了脚步,不再问我问题,而是直接了当地说:“他不爱你。”
我可能也是今天火气上头,居然还有心思呛她一句:“怎么,你爱我?还送我花?”
何芝居然笑个不停,“我就说你这小姑娘还是挺有意思的吧?男人会说谎,我可不会。好了好了,既然你不想听我说话,那我长话短说。”
“他瞒着你的事情,我都知道,我如果想知道,可以随时来找我。”
她说完,又“啧”了一声,“男人的心思在不在你的身上,你自己其实最清楚。要是因为什么事儿心软,而忽视了自己的直觉,吃亏的还是你一个。”
何芝这话说得,倒像是跟我关系不错似的,我转身还想再骂她两句,却没想到,她不知何时摘掉了脸上的面纱。
她肤色白里透红,鲜艳如血的唇色,嘴角两侧,蜿蜒而狰狞的疤痕从嘴角向上蔓延,几乎一直到耳根下。
她瞳孔一片猩红暗沉,没有光芒,也没有笑容,只是站在那里,直勾勾地盯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