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看不清
梁浩清说觉得失火了,总想放水,已经是个把月之前的事儿了。他身上的谜团跟刘江源一定有脱不开的关系,四天前刘江源在龙水河底失去肉身,梁浩清这边一定会有变化。
万雪珍紧张地回忆着,手指不安地来回交叉:“我儿子他……他休学已经三个月了,中途……有那么一阵人还是挺正常的,我就想让他再回去上课,但是……”
“但是上个月他回去后,老师跟我反映,没过几天他又去水房,重复那些让人害怕的事,甚至还有一天晚上,他放学也没回家,自己把自己关在了一个空教室里。”
说着说着,万雪珍的声音就慢慢哽咽了:“最近一周,他……他把自己关在房门里,连我都不让进,原本他在家里只是一个人看书,这几天,他不知道为什么整天昏睡。”
“昏睡?他是晚上熬夜吗?”我问。
万雪珍摇头,“不是,他无论白天晚上都不出屋,饭菜也是我做好了端进去,他有时候吃的很多,有时候又一口不吃。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跟我们说话,最近几天也不看书了,就睡觉……”
“看什么书?”
这个问题却给万雪珍问住了,她茫然地摇头:“我不知道,我没啥文化,不知道他看的是什么,反正……好像不是学校的课本。”
不出房门,却在看奇怪的书?哪里来的书?而且最近几天变得喜欢睡觉,这个时间,恰好是刘江源失去肉身的时候,很容易就让我联想到一起去。
“不用她喊,我们进屋。”柳忘的声音也适时地响了起来。
“万阿姨,你们坐在,我进去看看。”我起身走向梁浩清的卧室,万雪珍不安地跟着起身追问,“真的不用我喊他起来吗?”
我想了一下,“没事,你们在外面等着,我没喊的话,不要进来。”
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屋里格外昏暗,厚重的窗帘遮盖了所有的光线,床上一团被子,里面蜷缩着一个人,呼吸均匀,一点没有被我吵醒的迹象。
我顺手关上门,忍不住皱起了眉,手放在胸口上,一个呼吸的功夫,我却觉得这屋子格外让我难受。
柳忘从口袋里钻出,变回人形在我身边站定,搂住了我的肩头,低声询问:“觉得哪里不舒服?”
我忍不住咳嗽了一声:“不知道怎么,就是感觉……好像闷闷的喘不上来气。”
这屋里比外面还要潮湿,而且夹杂着一股让我觉得十分难受的味道,不是臭味儿,甚至没有什么味道,可我每呼吸一下,都觉得格外难受。
就好像无形之中,有一股气息特别有“攻击性”,钻进我的口鼻,让我有一种想从这儿逃走的冲动。
柳忘伸出食指点在我的太阳穴,光芒流转了一瞬又迅速消失,几秒后,我身上似乎好受了许多,“我刚刚是怎么了?”
“这房间里,浊气太多。”柳忘道,“你身上刚出现很多不受控的灵气,还没来得及掌控,这种浊气对你影响很大,侵入你体内会搅得灵气翻涌。”
我一知半解地点头,又揉了揉眼睛,胸口好了些,但眼前却好像总觉得看不清东西似的。
我左眼已经变成粉色,柳忘不知道用了什么障眼法,让外人看来我的眼睛瞳色正常,出门也不用带着白云盛那副眼镜,可有些时候,我看东西总会有些异样的模糊。
就比如现在,我总觉得床上那团被子,隐隐约约地涌动着透明的波纹,好像一个透明的活物,正在无声地呼吸,屋子的四角,也隐约不大干净,我用左眼去看,有一种灰蒙蒙的感觉。
我轻手轻脚地走近了床,还绕到了另外一个角度,刚好能看得见梁浩清的脸。
面色惨白,十分憔悴,眼下的乌青比他妈妈还要严重好几倍。我那一瞬间心中还冒出了个奇怪的念头,他这几天都在睡觉,怎么还会有这么重的黑眼圈?
念头闪了一下就过了,因为我发觉自己看着他的脸格外费力,那种透明的波纹涌动的感觉,在他脸上格外清晰,我居然像个近视的人,这么近的距离都看不清楚他的五官吗?
“柳忘,这房间里好像……好像有什么我看不清楚的东西。”我小声说,“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占据在了这儿。”
柳忘顿了顿后对我说:“房间里没有脏东西。”
“我知道。”我明白柳忘的意思,“我也没感觉这里有什么脏东西,可是……可是我好像真的看见了什么,说实话我现在甚至有点看不清楚床上的人影。”
我思索了一下,尝试着描述出我的感觉:“就像……一块透明的布,盖在上面,我的视线之中,始终与他隔着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距离。”
我也不知道柳忘是否能懂我这种感觉,总之他听完后轻轻拍了拍我的肩头,示意我站在原地,他抬手捻指,我口袋里的铜钱接连飞出,在空中盘旋漂浮,凝结成阵。
铜钱成阵,才刚见雏形,床上的梁浩清却忽然睁了眼,猛地弹坐了起来,柳忘眯起眼睛,身影又骤然消失,那几枚铜钱全都砸回了我的手里。
他怎么这个节骨眼醒了?我正纳闷呢,柳忘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这里没有被人动过手脚的痕迹,你先同他聊聊再说。但我现在心中有个疑问,他究竟是不是梁浩清本人。”
我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瞳孔微微放大,柳忘的意思难道是,眼前这个男生,他可能……
梁浩清睁开了眼,眼白上遍布血丝,瞳孔也没什么焦距,他愣愣地抬头与我对视,恍若一只刚刚从沉睡中醒来的小野兽。
一时间,我俩谁都没有动作,我刚想开口问他点什么打破寂寞,梁浩清的目光却在失神后渐渐聚拢,而且死死地定格在了我的身上。
“梁浩清?”我试探性地开口了。
他没有回答我,抬手掀开被子,穿着睡衣就朝我跌跌撞撞地走来,我连忙倒退,“停!你站住!”
眼前这个梁浩清将我的话置若罔闻,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样,越是靠近我,反而脸上渐渐露出了一丝欣喜的笑容:“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