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只剩下景离一人,香炉里熏着歆茗香,景离拿起折子,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小临子端着一杯参茶入殿,见殿内只有景离,一惊,“皇上,这是方才沈嫔娘娘带来的参茶,让奴才泡给皇上尝尝。”
景离掀开盏盖,看着茶盏中的参片浮浮沉沉,更是心烦起来,将盏盖随手丢回盏杯上,叮当一声脆响,吓得小临子猛地一惊。
倒惹得景离睨了他一眼。
小临子忙敛正容色,恭敬道:“皇上可要传膳?”
景离复又拿起折子,摇了摇头,“朕正心烦,将那炉子挪出去。”
说着,景离将榻边的窗子启开一个小缝, 一丝丝寒风吹进来,才缓和了些许烦躁。
“各个都怀着心思,当真以为朕看不出来吗?”
小临子正准备躬身退下,便听见景离横怒道。
景离手里的折子便是朝中人参柳雨若的父亲亲近武将,去西宁公干时拜访了穆将军府,回京里城时,不先进宫述职,倒先去了萧将军府。
这折子上了几日,景离都未批复,登基才三年,戴家获罪,萧家告老,穆家也让贤了。
参政道与武将亲近,实在叫人生疑。
但此时若传出景离不信老臣的风声,必会使人心惶惶。
景离又将折子随手扔在一旁,传了午膳。
凤仪宫内。
“所以是你让裕嫔去了家书,托柳大人带了些西宁的草药给你爹送去?”陈诗语吃饱喝足,将嘴角油渍擦干净。
萧妍正用芝兰水漱口,点了点头,漱完口才道:“当时刚好柳大人被派去西宁公干,本宫也没旁的法子,想必这才牵连了柳答应。”
陈诗语由宫人伺候着漱了口,接着问道:“所以你早知道柳雨若这顿罚时躲不过了,才想着多少也要保全一个曹芳娴?”
“是,”萧妍起身,两人穿上氅衣,到院子里散步消食去了。
正午的阳光落在雪地上,闪着些细碎的光。
陈诗语满脸鄙夷地啐了一口,“什么道理,竟将气撒在一个弱女子的身上。”
萧妍无奈地摇了摇头,“所以柳答应遭这罪,本宫也有责任,毕竟是本宫设局,让外人看着,好似柳大人与武将交往过密,才惹恼了那人。”
“我懂你的意思,”陈诗语敛紧氅衣,抱着手中的汤婆子,“我这几日会再着人送些东西进去。今年是个寒冬,总得让她吃饱穿暖才是。”
“有劳你了。”
紫宸殿外,沈嫔没多说话,抱着景烨上了轿辇,径自离去了。
卢云挽上前挽着曹芳娴的胳膊,惋惜道:“今日没能听到曹姐姐弹琴,实在是遗憾。”
曹芳娴本想将手抽回,可想起方才在殿中的情景,又想起早些时候在凤仪宫皇后与湘妃所言,心下几转便想着再装傻下去,含羞笑笑,“今日听到卢贵人琴声,着实动听,卢贵人名门贵女,想来习了许久,我不过练了短短几日,怎么好在卢贵人跟前现眼。”
正想说什么,卢云挽的肚子忽而咕咕叫了两声,曹芳娴便道:“到了用午膳的时辰了,永瑞宫里有小厨房,卢贵人若是不嫌弃,不如到永瑞宫一起用膳。”
卢云挽的眸子转了转,眸中闪过一丝得意,“也好,咱们也好再多说会儿话。”
曹芳娴抬手捋了捋叫寒风吹乱的发丝,笑着与卢贵人一齐踩着雪,往永瑞宫回了。
曹芳娴身后的绘影虽纳闷,但也不好发问,只是恭敬地跟着。
几个人踩在雪上,反复踏着碎玉的声音,一路说着话,倒也不觉得路远雪滑时间漫长。
方一进永瑞宫,便闻见了饭菜的香味,两人净了手,在膳桌边坐下,“这宫室曹姐姐一人住着当真是自在,还能自己做些东西吃。”
曹芳娴正笑意盈盈地为卢云挽盛了一碗热汤,“天气寒冷,贵人先喝碗汤驱驱寒气。”
说着,将一只诚满汤的青花缠枝碗放在了卢云挽的面前,看着桌上的膳食,眉宇间竟有一丝不悦,一边挽起袖子一边道:“伺候的人不知卢贵人今日会来一同用膳,我去蒸条鱼,卢贵人也尝尝我的手艺。”
卢云挽闻言并未推辞,脸上堆着天真,喝了一口温热的老鸭汤,忙不迭向曹芳娴点了点头,“听闻曹姐姐做糕点是极好吃的,竟也会蒸鱼吗?”
曹芳娴应了一声,“从前在家,闲来无事便常在厨房里玩,久而久之便也鼓捣出了几道拿手菜,”
说完,递了个眼色给绘影,绘影微微点头,两厢会意后,便赶忙往小厨房去了。
出了门,寒风袭来曹芳娴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重重呼出一口气,加快脚步往小厨房去了。
殿内,卢云挽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绘影,关切道:“你不去帮你们常在打下手吗?”
绘影颔首,“回贵人的话,常在在家时便常做菜,常在做菜时不喜有人在旁,就是咱们小厨房里的宫人,都不让在旁。”
卢云挽恐将绘影支开便泰国惹人怀疑,便也不再说话,捧着汤碗喝了起来。
一炷香的功夫曹芳娴便回来了,腰上的围裙还没来得及摘,香嫩的清蒸鲈鱼便摆在了卢云挽的跟前。
卢云挽赶忙夹了一块鱼肉,吹了吹塞进了嘴里,满嘴的鲜香味道,卢云挽忙点头称道,又吃了一块,“曹姐姐当真好手艺。”
曹芳娴这才将围裙解了交给一旁的绘影,“也是巧了,今日才送来一条鲈鱼,我进厨房时还在水里游着呢,这一会儿的功夫便进了卢贵人的嘴里,自然是鲜嫩的。”
气氛愈发融洽,吃完饭两人喝茶叙话好一会儿,卢云挽才恋恋不舍地同曹芳娴告别。
“你今日晌午伴驾也是累了,早些回去歇歇也好。”曹芳娴送卢云挽到了门口,又按照规矩向卢云挽行了礼,目送着卢云挽离开,才收了笑容,回到了寝殿里。
绘影闷闷不乐地重新给曹芳娴奉了盏茶,瘪着嘴站在一边。
曹芳娴也实在是累了,随意地将花盆底鞋脱地东倒西歪,斜靠在榻上,“怎么,见我与她交好,你倒是不乐意起来了。”
“奴婢不敢。”绘影盯着地面,也不看曹芳娴,瘪着嘴赌气道。
曹芳娴向绘影招了招手,示意绘影附耳过来,在绘影的耳边说了两句,“你照我说得做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