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殿里,沈玉蓉在内寝昏睡着,殿外只剩下萧妍和陈诗语两人。
陈诗语冷着脸看向萧妍,想得到一个解释。
萧妍却颔首掀起帷幔进了内寝,床边的脚踏上放着沈玉蓉的鞋子,因为摔了跤的缘故,那鞋子上沾满了泥土。
沈玉蓉从前见曹芳娴失了孩子会那般担忧自己,如今又怎么会以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诬陷安妃呢。
可若当真是安妃推了沈玉蓉,这办法实在太笨。
萧妍看不出哪里不对,好似一切都顺理成章。
只是萧妍的心里仍是隐隐有些不安。
凤仪宫内。
萧妍与陈诗语坐在膳桌边用膳,陈诗语食不下咽,终是忍不住了,重重地放下筷子,“你们都下去。”
毋越一惊,为难地转头看向萧妍。
萧妍眸光一滞,朝毋越点了点头,殿内伺候的宫人才退出了殿外。
“萧妍,你得给我个解释。”
萧妍嫌弃地瘪了瘪嘴,“没规没矩,你应尊称本宫一声皇后娘娘。”
陈诗语没说话,将手臂环抱在胸前。
“在碧落殿就见你板着个脸,”萧妍无奈放下手中的筷子,以素帕拭去唇边油渍,而后才语重心长道:“你难道不觉得奇怪?”
“是奇怪啊,我就是奇怪,这么一个扳倒安妃的好机会,怎么就被你给放过了。”陈诗语呼出一口浊气,抬起手边茶盏进了一口,才勉强把气顺了过来。
“本宫正怀疑安妃对本宫下手,安妃便出了事,你不觉得是有人故意要断掉这条线索,让这件事不了了之吗?”萧妍说完,胸口好似被什么堵住,拿起手边的团扇缓缓的晃着。
陈诗语凝眉不语。
“本宫疑心下毒之事是安妃所为,可是安妃的动机何在?”萧妍的面色愈发凝重了起来,“更何况,若本宫的毒真是安妃所为,一个布局如此缜密之人,怎么对身怀龙嗣的沈贵人下手,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萧妍又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身子越来越疲乏,“若本宫所中之毒与安妃无关,那本宫也不能看着安妃就这般被冤枉了呀。”
陈诗语的脸色缓和了些,但仍有不悦,“你还是太过仁慈了。”
“本宫只是想知道原因,若真是安妃,本宫想不明白她为何会恨本宫至此。”萧妍说完,猛地咳了两声。
陈诗语赶紧又在萧妍的茶盏里添了些许热茶,看着萧妍喝下,才缓了口气,“要我说,她既然害了你,早日斩草除根便是,何必在意缘由,这高墙之内的争斗,原因也不过那几个。”
萧妍缓缓拉起陈诗语的手,摇了摇头,目光投向茶盏中的澄明的茶汤,“你看今日安妃那般顶撞皇上,她的眼神里没有一丝爱意,避世一年的人,绝不会是因为争宠和权位加害本宫的。”
陈诗语反拉起萧妍的手,在萧妍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罢了,她既然已被禁足,你早些让徐闽渊来把你身上的毒解了,你如今这般虚弱,我看着也难受。”
“不行,”萧妍斩钉截铁道,“若有旁人知道本宫已经中了毒,忽然便大好必会令人起疑。”
“你是个傻子啊,”陈诗语气愤道:“你如今已经这般虚弱了,非要用自己的身子钓鱼执法。”
“哪有你说的这般严重”因为激动的缘故,好似呛了风一般,萧妍不停地咳了起来,“徐闽渊早给过本宫解毒散了,若当真撑不住,本宫会先服下那颗解毒散的。”
“不管,”陈诗语甩开萧妍的手,于榻边坐下,“你今日帮安妃求情之事我可以不与你计较,但你若明日不找徐闽渊来给你把这毒彻底清除了,我就去找皇上禀明此事。”
萧妍的目光随着陈诗语的脚步,停在榻边,浅笑一声:“你以为皇上不知?”
陈诗语愣了愣,“你说什么?”
萧妍叹了一口气,理了理凤袍下摆的褶皱,而后站起身来向榻边走去,“皇上就是知道本宫中了毒,且疑了安妃,今日才会这般草率地将安妃处置了。”
陈诗语紧紧握着小几的桌角,因为用力,指节开始泛白,“所以,不论安妃是不是真的推了沈贵人,因为景离已经疑心安妃使你中毒之事,所以今日处罚安妃是必然之举?”
萧妍重重点头,“从千秋节后,皇上来凤仪宫同本宫用膳,便看出了膳食不妥,又发现了那项圈有异。
证据虽都指向了欣答应,但帝王向来多疑,本宫所想之事,皇上定然想得到。
潜邸旧人唯余本宫、安妃、肃妃和裕嫔,肃妃和裕嫔都是心直口快之人,这布局如此周密,皇上便只会疑心一人了。”
陈诗语如水般的眸子沉了下去,“所以,就算没有证据,只是猜想与怀疑,他便想就着今日之事直接将安妃处置了?即便如此,他都不打算告诉你,你已经中了毒?”
说完,陈诗语仿佛想起了从前的自己,冷哼了一声。
萧妍无奈地苦笑了一句,“若他是怕本宫忧心而不告知,本宫也能体谅,只是本宫想看看,他会不会告诉徐闽渊私下为本宫解毒”
毕竟夫妻一场。
萧妍想到这儿,又忍不住觉得自己好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在期待什么。
陈诗语看着萧妍,忽然毫无征兆地便红了眼眶,“其实你知道,也许,他也在试探你”
萧妍低下头,搅动着手中的丝绢,细密的汗珠不知不觉已经打湿了衣襟。
是啊,安妃遭禁足,若萧妍因此事掉以轻心,一夜间便解了毒,只会让景离觉得萧妍是早知道此事是安妃做下,只想等一日瓮中捉鳖,除掉了安妃。
由此,景离也会知道,他的皇后并不像他从前想的那般贤良淑德。
见萧妍低头不语,陈诗语继续补充道:“二来,若你的毒即刻解除了,便说明你和徐闽渊早就知道毒从何来,早有防备,他也更能笃定,徐闽渊是你的人,这些年来都在为你做事。”
陈诗语的话句句皆扣在萧妍的心头,所以即便没人再利用萧妍的膳食给萧妍下毒,萧妍身上的毒都不能这么快除掉,只能当是忧思或操劳过度,慢慢调理。
毕竟萧妍现在除了虚弱,确实看不出半点中毒的迹象。
殿内的气氛渐渐凝固起来,陈诗语抿了抿嘴唇,好似安慰般地妥协道:“也罢,你眼看着便要查清谁是被安插进凤仪宫的人了,马上就要水落石出了,倒也不急一时,让徐闽渊慢慢为你调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