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禅房里的檀香燃尽,萧妍才缓缓睁开眼睛,站起身,给香炉里复又添了香,才重新穿上氅衣,离开了禅房。
雪已经停了,宫人也将雪扫去了宫院的角落里,萧妍拉了拉衣襟,仰头望了望天边,天色暗了许多,风又重了些。
萧妍一出禅房,魏禧材便上前道:“娘娘,安妃娘娘来了,在偏殿等您。”
“沈贵人回去了?”
“雪刚停,奴才就送沈贵人回了碧落殿了,刚好碰上安公公传话,皇上今晚去碧落殿陪沈贵人用晚膳。”
萧妍点了点头,便往偏殿去了:“本宫饿了,拿些点心来吧。”
“是。”
魏禧材躬身去了小厨房,毋越关上了禅房的门,陪着萧妍一起去了偏殿。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萧妍刚一进入偏殿,安妃便福礼道。
“快起来。”萧妍快走两步,上前将安妃扶起,只是一瞬间触碰,萧妍便被安妃的手凉到了:“怎的手这样冷?”
偏殿里燃着炭火,安妃的手却比刚从外面进来的萧妍还要凉,萧妍不由心头一颤。
安妃勉强地笑了笑:“徐太医说臣妾是气血虚亏,难以温养肌肤,从外面进来,身体回暖也是需要些时间的。”
两人刚坐下,魏禧材便端着两盘点心,两盏热茶进了殿内。
“你身子这般虚弱,怎的来的?”萧妍从盘子里拿起一块小枣糕,徐徐吃了起来。
“臣妾听说了近日瑾常在的事,心下不安,又不想去打扰瑾常在,所以便来了娘娘这里。”安妃说着说着,眼眶便微微红了。
萧妍叹了一口气,将枣糕放在了一边,喝了口热茶,将嘴里的甜味冲淡。
“臣妾失仪了,皇后娘娘恕罪。”安妃扬绢拭去了不小心落下的眼泪:“臣妾来时,见到了去景祥宫执刑的安公公,皇上赐她自尽,没有牵连族人,已经是皇上仁慈了。”
萧妍双手握在一起,缓缓点头:“听闻皇上还允了卢贵人的家生奴婢文卉发还母家。”
萧妍抬头看见了安妃身后的食盒,饶有兴趣地问道:“是你做的?”
安妃这才反应过来,应了一声:“啊,”忙让秋兰打开食盒,拿出五块萧妍不曾见过的点心,放在萧妍手边的小几上:“臣妾本想带着去永瑞宫给瑾常在的,娘娘若是不嫌弃,可愿尝尝臣妾的手艺?”
“这是何物?”萧妍伸手触了触将那深黄色的糕点,香甜扑鼻,每块都放在一个油纸做的小杯子里面,精致可爱。
安妃看着那糕点微微笑了笑:“这是新人刚入宫时,姜答应欣答应去臣妾的清和宫给臣妾送来的,臣妾尝着觉得不错,便跟欣答应学了,欣答应跟臣妾说,这是瑾常在妹妹从前教她的。”
“瑾常在教的?”萧妍猛地一惊,蹙了蹙眉头。
“是啊,这叫杯子蛋糕,只是那奶油,臣妾没学会,”安妃笑着,有些不好意思:“欣答应说,这个和珍珠奶茶都是瑾常在的家乡菜,臣妾就想着拿去给瑾常在尝尝,只是到了永瑞宫门口,又怕打扰她休息,便改道来了皇后娘娘这里。”
萧妍纤细的手指在桌案上敲击着,发出哒—哒—的声音,一下一下,看着桌上的杯子蛋糕,面色逐渐凝重了起来。
如果这件事属实,姜云裳的这些东西是跟曹芳娴学的,曹芳娴才是真的穿越女,那姜云裳呢?
“娘娘,皇后娘娘?”安妃见萧妍失神,轻唤了两声。
萧妍回过神来,这才拿起手边的杯子蛋糕轻轻咬了一口:“嗯,香甜可口,你的手艺真是不错。”
安妃又笑了笑:“皇后娘娘也喜欢呢。”
萧妍转头看了眼窗外的天,叙话的功夫,天色便暗了许多,“时候不早了,你不如在凤仪宫用了晚膳,再回去?”
“那臣妾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与安妃一起用完晚膳,送安妃到凤仪宫门口,看着安妃与秋兰的身影消失在宫道尽头,萧妍敛正容色:“梅园的梅花可开了?”
“近日下了大雪,那红梅染雪是最好看的了,娘娘要去赏梅?”毋越欣喜道,满脸写着对梅园的向往,待萧妍允了,转身便去取来了汤婆子,为萧妍掌灯,两个人并肩往梅园去了。
刚到梅园门口,一阵幽香便钻进了鼻腔。
“娘娘,好香啊。”毋越压低声音,情不自禁道。
萧妍深吸了一口气,雪天里的空气有些清冽的味道,夹杂着淡雅的芬芳,萧妍轻声道:“这便是本宫常与你说的,不经一番寒彻骨,哪来梅花扑鼻香。”
雪花堆在枝头,压在梅花上,雪里微微透出些红色来,萧妍抬手,轻轻晃了晃枝桠,摇掉了梅花上的雪,层层叠叠的红色花瓣露了出来,沁人心脾的味道又浓烈了些。
“阿婉?”
萧妍回过头,对上了景离炙热的目光。
“臣妾见过皇上,皇上”
景离伸出手,扶在了萧妍的肩膀上:“朕说过,只有你我在时,不必拘礼。”
萧妍起身,与景离并肩站着:“皇上怎的来了?”
“听闻梅园的梅花开了,一场大雪,倒催开了这梅花,朕便来了。”景离看着那娇艳的红梅,忍不住伸手抚了抚那梅花的花瓣:“雪下红梅,能与阿婉共赏。”
说着,景离轻轻握住了萧妍的手:“阿婉呢,怎么也来了?”
萧妍莞尔,“想必是与皇上心有灵犀吧,所以才能在这梅园相遇。”
景离低下头,在萧妍的额头上落下一吻,顺手正了正萧妍发髻上的金风步摇,又陪萧妍折了许多红梅,一起拿回了凤仪宫,插在寝殿的白瓷瓶中。
宫中才失了一个孩子,这一夜景离和萧妍并没有欢好,早早便睡下了。
翌日,十一月十五,景离陪着萧妍用了晚膳,又宿在了凤仪宫。
为景离更衣完,待景离去上了早朝,萧妍才从妆匣中取出一粒药丸,生吞了下去,眉头微蹙的一瞬,萧妍又端起了手边的茶盏,才将嘴里的苦味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