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郑颢和方继越说了些什么,过了几日,方继越果然没有再派人来送礼了。顾霖问郑颢怎么做到的,郑颢微垂眼帘看向身前的年轻哥儿,然而在对方好奇的注视下,郑颢没有道出具体缘由。
郑颢语气淡淡:“方继越行商多年知道轻重,我和他说明利害关系,他明白过来后,知道给顾叔带来困扰,便不再继续送礼了。”
郑颢神色清冷淡然,然而说话时,神态和语气带着认真的意味,顾霖迟疑了一会儿便相信了。
毕竟,郑颢没有理由骗他。
除夕当日,府城的大街小巷扫去鲜血阴霾,每家每户大门前都贴上喜庆的对联和福字,来来往往的人们脸上挂着喜悦的笑容,他们见到熟人便互相道新年好。
将年礼和赏钱发给好运楼的伙计后,顾霖便回家,和赵嫂子余哥儿等人一起准备年夜饭了。
因着今年大家伙都不回县城,便决定聚在一起过年,平日家里只有顾霖顾安和赵嫂子夫妻一起,如今加上久不归家的郑颢,赵大根夫妻和余哥儿一家气氛便热闹起来了。
大家伙都是相熟的人,木清莲刚开始和余哥儿夫夫有些不熟,打过招呼,做了年夜饭后便熟起来了。
众人围坐在圆桌前,欢欢喜喜地度过除夕夜。
跨年迎来初一,因着外头下着大雪,许多店铺打烊,顾霖等人没有出门,都聚在大堂里煮着热腾腾的茶水,烤着花生瓜子聊天,初二晚上,大家见雪小了才出门逛夜市。
之前府城没有夜市,甄知府为了安抚人心,特意准许百姓在过年期间摆夜市。
众人玩的乐不思蜀,这样的喜悦一直延续到春节结束,大家才各自散去,忙自己的事情。
去旧迎新,顾霖又长了一岁,但年岁的增长并没有让他产生多大变化,顾霖穿着一身鲜亮喜气的衣裳,衬得他在家里待了一个秋冬的肌肤越发雪白。
于许多人而言,今年没有什么特别的,但对于有读书人的人家来说,今年十分重要,因为不仅有县试,还有乡试。
尤其是乡试,县试每年一次,这次考不过可以下年考,而乡试三年一次,若是错过今年便又要蹉跎三年了。
有些人家因着家里的孩子又要参加乡试,又要参加县试忙的焦头烂额。
顾霖生出些许庆幸,幸好顾安年纪尚小,还不能参加县试,否则家里两个考生,顾霖想想头便大了。
不过不管别人面对乡试反应如何,郑颢表现一如往常,即便距离乡试的日子越来越近,他也没有表现出丝毫浮躁和焦虑,不过肉眼可见的,顾霖感觉对方愈发忙碌了。
从前每逢旬假,郑颢都会从府学回家,一个月里对方会回家三次,但过了年后,郑颢几乎住在府学的学舍里,隔半个月才回来一次。
顾霖知道对方在为乡试做准备,所以没有去府学打扰对方,而是盯着酒楼的灶房,确保每日给郑颢送去的食物健康有营养。
原本顾霖想给郑颢进补,因为他知道郑颢经常读书入神,直接忘记睡觉看书到天明,顾霖怕时间一长,对方熬不住。
但他也是男人,知道血气方刚的少年有多么不适合进补。于是,顾霖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便是让灶房每日炖一盅用猪骨头或排骨熬煮的汤水,随着饭食送过去。
想到郑颢不喜欢吃动物的内脏,顾霖有些可惜,因为如果用猪心和猪肝来炖汤的话会更滋补一些。
随着顾霖每日向府学送去的炖汤,日子转眼而逝来到了八月。
乡试前两日,郑颢从府学搬回家中住。
想到对方将近小半年都住在学舍,一时搬回来,不知道对方适不适应,顾霖问了出来。
郑颢眼帘微垂,深色眼眸看向顾霖解释道:“家中清净,无论是温书还是休息都是最合适不过的。”
听到郑颢的话,顾霖便放心下来了。
他转头去查看郑颢考篮里的东西,怕对方遗漏什么,所以,他没有注意到身后少年的漆黑眼眸一直跟随着他。
郑颢看着顾霖清瘦的背影,他想他骗了顾叔,刚才他故意说那些话,顾叔肯定误会是因为学舍吵杂,他才搬回来。
事实却是……
将近一年的日子,他和顾叔几乎都处于分离的状态,郑颢忍耐太久了,若是入场前几日仍同顾叔分离,郑颢心间那股浮躁怕是难以抑制。
八月初八,乡试第一场,顾霖踏上牛车,亲自送郑颢到考场。
牛车来到考场外面,大卓转头说到了,但奇怪的是,车厢内的人应了声后,没有立马出来。
郑颢拿起考篮,顾霖起身要跟对方一起下车,郑颢拦住对方,语气温和:“外面人多拥挤,顾叔在车上送我进入考场也是一样的。”
见对方语气温缓却不容拒绝的模样,顾霖便知道没有办法了。
不想耽误对方进入考场的时辰,顾霖微微点头答应。
郑颢眉间缓和道:“顾叔等我回来。”
说完,郑颢转身下车,顾霖撩起车帘,看着对方渐行渐远进入考场的背影,接着,他对大卓道:“走,我们回去。”
乡试有三场,三场考试进场的日子分别为八月初八,八月初十,八月十四,从第一场出来到回家,郑颢没有任何表现,让人看不出他考的怎么样。
不过,如顾霖这般和他亲近的人,虽然不确定对方最后成绩如何,但见郑颢沉稳如常,便知道对方应该没有考的很差。
接下来几日,郑颢依次参加第二场,第三场考试,最后一场出来时,顾霖看到许多读书人直接跪在考场外痛哭流涕起来了。
顾霖从车厢下来,见到这副情景心有戚戚,转眼一个抬眸,他便看到不远处的郑颢朝他走来,最后站在他面前。
顾霖微微抬头,观察对方的精神状态,见郑颢神色如常,并不似其他考生满脸哀戚,他微松一口气。
虽然他没有去学堂读书,亦没有参加过科举,但家里有两个读书人,他对科举的了解并不少,所以,他非常清楚乡试有多难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