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进来,俯到沈璃耳边,小声道:“姑娘,卢嬷嬷说一会就将夫人下葬,她还说”
停顿片刻,想到姑娘早晚会知道,紫苏心里难过,声音更低了,“她还说,夫人自甘轻贱,按理说死后随便弄张草席卷了就行,是看在她还生了您的份上,老爷才允许夫人葬在庄子边上的。”
沈璃烧纸的手顿了顿,眸中冷凝一片。
人竟然能薄情寡义到如此地步,竟然能厚颜无耻到如此地步!
庄子是娘亲的陪嫁,娘亲是富商独女,外祖父母离世之前就把家中产业全部变更到娘亲名下。
父亲家徒四壁,家中还有老母和兄弟姐妹,娘亲用父母留给她的产业养活他们一家,又供父亲读书科考,直至一家人搬到京城,买宅子阔院子修屋子,哪一样用的不是娘亲的钱?
后来便是官场打点,姐妹陪嫁,兄弟娶妻
再多的财富也架不住这么多人长年挥霍,娘亲的钱包瘪了,脸也慢慢蜡黄了。
一个没有钱财傍身,没有父母兄弟撑腰的失势妇人,成了别人的绊脚石,他们的獠牙便露出来,咬在她身上。
甚至死后,他们还要羞辱她,还要做出一副仁慈大度的模样,利用她的死往自己脸上贴金。
这嘴脸
沈璃的手在袖子里紧握成拳,咔咔作响。
外面,丫头半夏快步进来,一看沈璃和紫苏还跪在地上烧纸钱,擦了把汗道:“姑娘,时辰明明还没到,卢嬷嬷就要带人闯进来移棺木,奴婢一棍子扫倒几个老实了。这会大勇哥在看着那奴,让奴婢进来问姑娘怎么办?”
沈璃抬起头,欣赏地看着半夏。
这丫头从小就虎,天不怕地不怕,天皇老子来了都敢打一架。
卢嬷嬷只是沈老夫人身边的一个婆子,敢到她跟前耍威风,简直是自己找打。
“打得好,”沈璃嘴角弯起来,淡笑道,“告诉大勇哥,就说是我说的,谁敢不听话,敲断谁骨头。”
不过是一群狗腿子,连娘亲的头七都不消停,真当她是软柿子,想捏就捏。
狗腿子仗着的,无非是此次过来,回去的时候顺便把她带回府。
都以为她巴不得回去,都想拿捏她一把。
半夏出去传话,很快,外面就传来吵闹的声音,声音刚响一会就消停了。
沈璃知道,肯定是半夏动手修理了刺头,杀鸡给猴看,吓住了闹事的人。
紫苏在旁边给沈璃递纸钱,眼见着姑娘嘴角弯起来,忍不住好奇道:“姑娘怎么一点不害怕?”
沈璃抬头看她,有些不明白,“怕什么?”
“安葬夫人之后,咱们就要回京了,姑娘难道不怕府里那些人吗?”
怕他们?
沈璃冷笑出声。
原主的记忆都在她脑袋里,原主的情感也在。
娘亲哪怕是疯了,都知道天冷了给她暖脚,好吃的藏着给她,狗来了挡在她面前,下雨了将她遮在衣服下
她的疯娘啊,凄风苦雨熬了十年,落水只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还把跳下去救自己的沈璃往岸上推。
真正的沈璃是个孤儿,从来不知道母爱是什么。
直到魂魄穿越原主身上,被疯娘推上水的那一刻,才真真切切感觉到生离死别的痛,她哭到不能自抑。
想到这里,沈璃的心就疼得仿佛有无数只手在扯,揪成一团。
欺负过娘亲的那些人,一个都别想好过。
“怕他们?他们也配?”时辰差不多到了,沈璃拍拍身上的灰,抬手让紫苏扶自己起来。
外面,大勇哥开始大声说话,“你们几个,进去给夫人抬棺。你们几个,跪哀。你们几个”
“不行,”卢嬷嬷声音强硬道,“来之前老夫人说了,这女人名声不好被休,不能用夫人之礼相待。我们是来监督下葬的,不是来打杂的。”
帘子一掀,紫苏扶着沈璃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