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最开始看顾崔时书,也只是因为他的父亲,云旗军中那位骁勇的时将军。若时鸣当初未死,以他的能力,怕是能有更大的军功,或许如今封侯也不在话下。那作为侯爵之子的时书,或许如今也不必自己去争军功,去寻前途。
然而如今看着一点点走到现在的位置的崔时书,崔寄又不免庆幸,他如今这条成长的路,好像也不是那么差的。
只是他的脊梁太直了些,这样一个太过赤城的性子,也不知将来当他走上真正属于他的位置的时候,能否躲开那许多的刀锋。
“郎君?”外面山泽敲门问询。
崔寄这才回过神来,道:“进来。”
山泽推开门进来,崔寄抬头看他,问道:“有什么事情?”
“二郎求见郎君。”山泽迟疑开口。
原本这会儿已经很晚了,守在门外的山泽见崔时书终于离开,便打算进去问自家郎君是否要回去休息了,谁知道崔白襄不知从何处冒出来。
山泽知道自家郎君对府中的这两位小郎君虽一向放任,但心里其实是极其看重的。
所以这会儿即便已经很晚了,但见着崔白襄在不远处停住脚步,似有犹豫之态,他也不好当做没看到,便上前去询问。
崔白襄这才开口请山泽通报,说是自己想见先生。
崔寄听得山泽替崔白襄来传的话,有些无奈,这大晚上,一个两个的都不得安生,也不知闹腾个什么劲儿。
到底还是不曾不见,便道:“让他进来吧。”
山泽应诺,迅速出去传了话。
不多时崔白襄进来,他其实不十分清楚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只观先生与兄长之间形容,便也隐约有些猜测。
然而猜测也只是猜测,有时候偏偏只是那些捕风捉影之后得到的似是而非的消息,反而让人越发思之辗转。
所以一直在暗中观察揣测的崔白襄,注定今晚也是不能眠的。方才崔寄与阿璀自疾风院离开后,他却并未回房,而是照旧在暗处站着。
是怀着不知真相的焦虑,有些忧心兄长与先生之间是否横亘着无法调和的矛盾,又想着能否再揣度些消息出来 好解自己心中忧虑。
于是想着想着,却突然观察到正房内的灯灭了,他略坐了一会儿也打算回屋了,然而起身时却又见崔时书竟然又从屋内出来了。
他也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鬼使神差地便偷偷跟了上去。
他跟着崔时书到了一度斋附近,看着崔时书站在一度斋门外置景的小桥下一动不动,还觉得有些奇怪。
然而略等了片刻,只见着长公主与先生自后面过来,他才知道崔时书这是在等先生。
等先生送了长公主回来,才在一度斋见了兄长。
崔白襄一直站在暗处,看着一度斋内时而晃动的烛火,等了许久才见得兄长从里面出来。
直等到崔时书走出此处园子之后,而一度斋内烛火仍旧未灭,崔白襄才犹豫着自暗处走出来。
“先生。”
甫一进来的崔白襄,看着微微闭目以手轻轻抚按太阳穴的崔寄,有些心疼他的劳累了。
“有什么话说吧。”崔寄道。
本来今日之事与崔白襄也没什么关系,他甚至都未曾真正搞清事情的前因后果,他今日辗转不安的也只是疑心是不是兄长有冒犯先生之处。
说白了,他就是想为崔时书求情来的,只是既然不知事情真相,连求情似乎也没什么由头好开口的。
所以这会儿崔寄的突然一问,反倒是让他更是一时语滞。
崔寄放下按压额头的手,睁开眼瞧向他,开口道:“你是为时书的事来的?”
崔白襄点点头。
崔寄又问:“你知道今日发生了什么事情?”
崔白襄却又摇摇头。
崔寄忽然觉得好笑,这孩子往日里机灵得很,怎么今日有些愣愣的。
“你既然不知道今日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又是为今日之事来的……这样说来有些不合情理。”崔寄道。
崔白襄这才有些回过神来,好似也组织好了言语:“弟子虽不知今日发生何事,但大约也猜测到,或许是兄长有行事不周,冒犯到先生的地方……兄长品性如何,先生向来是知道的。”
崔寄听得他的话,哂然一笑:“你想多了。”
崔白襄看着自家先生,努力判断这话里“想多了”几个字的意思。
崔寄却又道:“你若只是为方才的事情来寻我的,那便回去吧。这事情与时书无关,我怎么着也不会怪罪到时书头上。”
“既然如此,那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先生为何不能让我知道呢?”崔白襄有些不解。
“并非不能让你知道,只是到底顾及时书的脸面。你若是想知道,只管去问时书,他愿意告诉你与否,我不过问。但你只管记住,此事与你无关,你便是知道了,也只管当做不知道。”崔寄怕他还不明白,便特意又提醒了一句,“你如今算是长公主身边的人,你的行事如何,一举一动都牵涉长公主。如今或许不显,但总不能为以后留下任何可攻讦长公主的把柄。”
“这只是话说在前头的提醒,你记在心里便好。”崔寄也未曾在意崔白襄此时的神情,见他还自恍惚着,便道,“很晚了,早些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