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从来没见过贺建元这么脆弱的模样，脆弱得好像风一吹他就会跟着飘走。
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床边，她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用气势汹汹的语气掩饰自己的哽咽：“建元同志，你好过分，你连生病了也瞒着我，我现在很生气，只要你起来哄我一下，我就原谅你。”
贺建元消瘦的脸上浮现一抹慈祥温和的笑，看她的眼神包容又愧疚，撑着要从床上坐起来。
他现在连自己坐着起床都很吃力，今朝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
她背过身，慌乱又用力地擦掉眼泪，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转过身上前扶着他起来。
贺建元从病服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根棒棒糖递到她面前，像小时候那样哄着她：“今朝，不生气了，爸给带了你糖。”
他声音虚弱，再没有以前那种气势十足的架势。
轻缓无力的声音却像一把尖刀插进今朝心脏里，疼得她无法呼吸。
小时候她爸总是忙着工作，没什么时间陪她。
她有时候会赌气不想理他，她爸就是这样像变戏法似的从身上摸出一根棒棒糖哄着她高兴，求她原谅。
今朝拳头捏紧又松开，微微发颤的手接过棒棒糖，撕开放进嘴里。
糖很甜，可吃进嘴里的时候只觉得满嘴苦涩。
“爸，我原谅你了。”
看着这张往日精神奕奕的脸已经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她有很多话想说，话到嘴边又全都咽了回去。
贺建元唇色惨淡，眼皮掀开，红着眼，目不转睛望着她，跟她解释：“今朝，是我不让你陈姨告诉你的，你不要怪她。”
当年她们母女俩发生车祸，他却没办法拿封家的人怎么样，那一刻他从来没觉得人生有这么无力过。
也强烈无比地清晰认知到，钱和权是个好东西。
或许是不想再次看到这种事情发生，他想给今朝一个强大的背景。
以前太拼命，落下了太多病根。
出国之前他其实就知道了自己的病情，也知道这病治不好，就急着把公司交给她。
眼看着她顺利接手公司，他这才放心跟着秀玉一起出国。
生命要到尽头了，他想出去走走看看。
也免得在家里被他们发现了，整天担忧他，围着他转。
他对自己的病情还算坦然接受，既然治不好，倒不如死之前好好享受享受。
贺建元拉着今朝的手，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又谈到了她和裴宴京的事情。
“我听到宴京跟你求婚了，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他知道自己身体情况，现在已经是胃癌晚期，他想他大概是坚持不到送她出嫁那天了。
今朝从他眼神里读懂了他的遗憾，轻轻拍了拍他手，强迫自己笑起来：“爸，你放心，你肯定能看到我们结婚的。”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着没哭从病房里出来的。
出了房间后，今朝像是失去了所有力量，背靠在墙上狠狠抹着眼泪。
刚从医生那边回来的裴宴京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大步走上前，心疼地抱住她。
今朝揪着他袖口，只说了一句：“跟我领证吗？”
裴宴京心一紧：“什么时候？”
今朝吸了吸鼻子：“就现在。”
“跟我走。”裴宴京什么都没多问，牵着她直接开车去了民政局。
两人开车到民政局的时候，助理也差不多从家里把他俩的户口本拿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