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墨拧干毛巾，小心擦拭田欣怡掌心。
目光幽深，看着她乖巧躺在蓬松的枕头里，头顶轻翘起的碎发都格外安静，方墨眼睛里面氤氲的苦涩愈发浓厚。
顿了顿，方墨将毛巾放回床头的水盆里，俯身撑在田欣怡上方，动作轻缓地靠近她，鼻尖点在她干涩的唇角，小心翼翼确认她的呼吸。
“出来聊聊。”沙哑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林志雅环臂靠在门边，双眼因疲惫眼皮半耷拉着。
扯过被子提到田欣怡脖子，方墨压实颈子旁边的缝隙，才起身跟林志雅走出门。
天台，干净的皮鞋踩进脏污地面，林志雅背靠墙，叼着烟，风吹动她细软长发，烟雾缭绕模糊她的表情。
“来一根。”反手递根烟给方墨，林志雅夹住烟深吸一口，呼出白雾。
苦涩的味道黏在舌根，让她大脑清醒。
感到痛苦的时候林志雅就会吸烟或喝酒，尼古丁让她意识清醒，认清现实和幻觉，酒精麻醉她的感官，让她能在痛苦里挣扎苟活。
方墨接过烟和火柴盒，抽出一根火柴点燃。
微弱的火光燃起，在凛冽的风中扑闪，下一瞬就要熄灭。
将火苗拢在掌心，叼住烟凑近点燃，方墨吸了口，厚重的苦味弥漫口腔。
“这件事先别告诉她。”沉默中林志雅率先开口。
方墨嗤笑一声，呼出烟雾，紧绷的下颚让他的侧脸看起来格外凌厉，“呵，她不是傻子，你认为她会不知道自己身体的变化吗？”
“方墨，你有时把她想的太聪明，她只是农村姑娘，对生理知识了解不多。”
林志雅不在意方墨冷淡的态度，堪称冷漠地说，“难道你要她年纪轻轻就经历丧子的痛？每天提心吊胆害怕失去肚子里的孩子吗？”
“不如瞒着她，孩子能保则保，尽力护着她身子。”林志雅碾灭香烟，解开扣到脖子最顶端的纽扣。
“这个孩子尽量护住，别背着我给她吃药。”方墨目光没有落点，虚虚遥望远处模糊成团的建筑。
方墨夹住香烟的手垂在身侧，语气轻缓却又有不容置疑的坚定，“她需要有个孩子，这个孩子或许是我能给她的唯一一个。”
林志雅愣在原地，寒意顺着后颈游遍全身，周身毛孔鼓起来，她诧异地看着方墨冷静淡漠的神情，突然笑了起来，“原来你知道啊，那你还吃，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眼底突然有些酸，林志雅脸上的笑容比哭泣还难看。
“十六。”
方家男人都风流，方老爷子更是其中翘楚，认为美人配英雄，英雄身边得有美人才圆满。
自方墨开始发育便叫人教授生理知识，虽怕方墨太早泄元阳对身体不好，一直没往方墨身边送人，但小人书那是送了几大箱。
发育后方墨对自己器官感知愈发敏锐，越来越淡薄的欲望他自然能察觉。
不用专门出手去查，那席每次父亲回家吃饭就尤其丰盛的菜席显眼到刺目。
十六岁的方墨已经足够安静，是合格的暗处猎手，安静地派人找来相关的书，安静地看完，安静地吃下母亲一视同仁下在饭菜里的药。
那是下在他们一家三口命中的毒，无人能逃。
方墨不想逃，所以他沉默地吃下，打算让罪恶的血断绝在他身上。
可意外终是猝不及防带着让人难以承受的痛，在人最幸福的时候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