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止提着药箱步履匆匆赶往会宁殿时,此时叠琼阁内。
郭修仪的贴身丫鬟书瑶收拾好被翻雪打翻的砚台,见主子心神不宁,劝道:“您贵为九嫔之一,何必自降身份去探望一个小小的才人?若要去,让奴婢或画锦代您走一趟便是。”
画锦也应和道:“左右也不过是看在纯妃娘娘的面上。老爷上次托人送来几盒阿胶,不如奴婢取一盒送去会宁殿?”
郭修仪道:“如此也好,你一向仔细,便替我走一趟罢。”
书瑶去库房取阿胶,郭修仪对画锦道:“事有蹊跷,纯妃昨日起入寿康宫侍奉,孟才人又恰好染了病,主仆二人怎么好似在特意避着什么?”
“莫非近日宫中会有变故?”郭修仪暗自思忖,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
“奴婢正好前去查探一番,若孟才人果真染病,那便应是巧合了。”
画锦从书瑶手中接过阿胶,从多宝阁中取下一只锦盒,小心翼翼地放好,然后出了叠琼阁。
春桃看到画锦离开,捧着茶水在殿外站定,轻声道:“书瑶姐姐,茶好了。”
会宁殿。
简止见到花颜脸上的红斑,也惊骇不已,见她神色如常才稍稍安心,不过花颜倒也的确染了风寒,否则又如何骗过陆太医。
看着眼前一枚绿豆大小的的丸剂,简止啧啧称奇,小心的用指甲刮了一些粉末,随即放在舌尖品尝起来。
花颜微笑着道:“只得了三粒,早起用了一粒,这一粒你带回去,看看能否仿制出来。”
简止欣喜收下,宽解道:“贵人这病也不用装多久,皇后这一胎撑不到新岁那日,孙太医这段日子苍老不少,眼看着就要无计可施了。”
“有劳简太医开个方子,让这风寒不至于好的过快,至于红斑,其症状与风疹相似,也劳你开一剂方子,如此一来,脉案也有案可稽。
稍后你从会宁殿离开,需即刻将脉案上呈给何医正。”
简止面色凝重,稍稍一想便明白过来,他颔首应道:“微臣明白,若一旦从会宁殿传出疫病的消息,无论症状是否对得上,染病之人都会被送往掖庭单独封闭看守,如此一来假的怕也就变成真的了。”
“不过稍有经验的大夫看过脉案,便知此症绝非时疫,贵人尽可安心。”
“若传出去也有应对之法,左右这些日子纯妃娘娘也在寿康宫,波及不到娘娘。”
绿柳进来禀报,画锦依着郭修仪的吩咐过来探望,花颜嘴角微翘,“让她进来。”
寿康宫。
周太后正在阅览林先生的字帖。
“听闻林氏有女,名唤巧音,指法神妙,挥弦即成雅韵,其曲中妙境引人入胜。未料到除了琴音,这手字也极有风骨。”
周太后口中连连赞叹,目光扫过纯妃的字时,微微皱眉,“纯妃这火候,差之远矣。”
纯妃面露羞惭之色,荣秀赶忙出言解围:“娘娘未免苛刻,纯妃娘娘的字亦非俗品,您忘了先前您还赞过呢。”
被荣秀揭穿,周太后也不恼,反而顺着话头问道:“哀家倒是真忘了这一茬,六月初为先皇祈福时,哀家且问你,当日带入宫的法华经,当真是你一人抄录的么。”
一滴漆黑的墨汁泅湿纸面,纯妃脑海中“嗡”的一声,赶忙搁下笔,跪在地上请罪。
“臣妾知罪,当日的经书的确并非出自臣妾一人之手。”
周太后闻言愉快的笑起来,带着几分自得的对荣秀道:“瞧,哀家赢了。”
荣秀急忙将纯妃搀扶起来,口中道:“纯妃娘娘莫惊,太后娘娘并无责难怪罪之意。”继而又有些哭笑不得,“奴婢眼拙,当真没瞧出来,也就是太后娘娘您慧眼如炬,仅一眼便洞察秋毫。”
“第二卷是你身边的孟才人所书?”
纯妃面露窘态,颔首应是。
周太后虽早已猜到,,仍难掩惊愕之色,之后不知想到什么,嘴角泛起一丝玩味。
“奇哉,妙哉,孟才人出身低微,又是如何习得这手好字?你们二人字迹仿佛,她的字胜在颇具灵韵,起笔收笔皆干脆利落。”
纯妃见周太后对花颜赞不绝口,面色稍霁,神情亦舒缓下来。
“孟才人与臣妾十岁相识,她本就通识文墨,又与臣妾一同在林先生座下受教,不仅字写的好,棋艺亦在臣妾之上。”
佛堂幽静,檀香袅袅,一片宁静祥和。
荣秀见惯了后宫纷争,此时不禁偷偷凝视纯妃,仿佛要透过纯妃的皮相,观察她所言是否出于真心,见她面庞柔和,眼神澄澈,荣秀心中一片柔软。
日光透过薄烟倾洒入室内,纯妃如空谷幽兰,只是静静地站立着,便自成一道风景。
周太后瞧了片刻,喟叹:
“纯妃胸怀若海,有容人之心。昨日听皇帝说,你已将京郊几处庄子献出来暂时安置灾民,这便是常存慈悲之念,此种种品德乃君子之风。足见云氏将你教导的很好。”
已与云玥有几分肖似,这句话周太后没有宣之于口。念及此,周太后忽有所感,出声问道:“平日里是哪位太医为你请平安脉?”
未等纯妃回答,周太后就吩咐身后的荣秀,“去请何医正来寿康宫。”
纯妃转过身,腰间玉蝉随之起伏,几粒斑驳尘埃萦绕于玉蝉四周。
她面露忧色,关切地问道:“太后娘娘可是身子不适?不如歇息片刻吃盏茶,臣妾正好带了一壶姜蜜水,让臣妾扶您去前殿歇一歇罢。”
周太后嘴角微扬,任由纯妃将她搀扶起身,荣秀尚未走出佛堂,寿康宫一位宫人急匆匆赶来禀报。
“太后娘娘,闵尚仪遣人传话,纯妃娘娘所居会宁殿传出疫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