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才人自幼长于京城,对此事亦有所耳闻。
她点头应和道:“听闻国公府三姑娘自幼因病弱,为了哄妹妹开心,大姑娘特意研制了数种胭脂,其中就属石榴娇最为出名。”
郭修仪放下手中茶盏,仿佛起了一丝兴致,言道:“臣妾入京不久,已听过多次关于国公府知潼姑娘的传闻,据传其诗书琴画俱是一流,只叹此生无缘得见。”
纯妃端坐在上首,随手拿起吴御女献上的胭脂盒,盯着一抹娇艳的红色,不疾不徐道:“天妒红颜,的确是一件憾事。”
沈美人回忆道:“臣妾幼时随母亲去过国公府,倒是曾见过一面,大姑娘美则美矣,却不及三姑娘,三姑娘昔日在郡主娘娘的赏花宴上只露过一面,便传出‘病美人’的赞誉。”
沈美人言罢,冷不丁瞥见身侧的花颜,心中不禁涌起一丝艳羡,也越发想不透临安侯与纯妃的用意。
花颜今日穿着一袭浅青色宫装,明明未施粉黛,所戴首饰亦十分寻常,却依旧令人移不开眼。
若论美貌,国公府的庆知潼与庆知翡姐妹二人,怕是谁都及不上花颜。
“时隔多年,臣妾对国公府两位姑娘的容貌已记忆模糊,不过现下瞧着孟选侍,倒觉得她二人远不及孟选侍美貌。”
花颜原本正用余光打量夏儿,突然听身旁的沈美人提及自己,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沈家是怎么放心将她送进宫的?
二小姐在闺中时出口“伤”人,可以说是率性而为,沈美人如此直言则只剩一个“蠢”字。
纯妃与郭修仪同时露出愕然的表情,虽说姑娘们闲谈交际,通常都会在一团乱麻中扯出许多个话头,但沈美人此言着实有些过于不着边际,且也不合时宜。
郭修仪掀起手中的帕子,掩住唇角,今日是纯妃大喜之日,沈美人一句话得罪了两个人,实在妙极。
曲才人与沈美人同住铅英阁,她自从入王府后便便谨遵父亲的教诲,尽力与后宫嫔妃交好,绝不得罪任何人,此时也不由自主地悄悄向外挪了挪。
“若论‘美人’?”
花颜一字一句缓缓开口,待众人的好奇心被充分吊起,才轻声笑道:“沈良娣入宫后才是名副其实,可见皇上晋封‘美人’的位分不无道理。”
纯妃的嘴角微微上扬,蕊珠在一旁服侍,心中默念,要论骂人的本事,花颜当属第一。
沈家与宋家皆为武将世家,沈宋二人的父兄皆在西北军中立下功劳,但同人不同命,宋婕妤尚未侍寝,入宫便得以晋升正四品婕妤,而沈美人在王府时便已侍寝多次,入宫后却仅被封为”美人“的位分
“你——!”
沈美人张口结舌,想反驳又一副词穷的模样,娇憨之态反倒流露出些许可爱。
“好了。”
纯妃眼角含笑,斜睨花颜一眼,轻咳一声后开始总结陈词:“离国丧还未过百日,胭脂虽美,如今也不宜妆扮过盛,若太后娘娘降罪,可莫要怪本宫没有提醒。”
郭修仪率先起身,躬身应是。
沈美人下意识的抚向脸颊,急忙随着起身应诺。
午后,日光穿透雕花窗棂,悄然潜入屋内。
蕊珠和明月乖巧的坐在绣墩上分丝线,花颜坐在窗前的炕几上,边绣香囊,边如往常一样与纯妃分析局势。
“郭修仪城府颇深,但根基浅,尚翻不起风浪,不过不得不防;
沈美人有些意趣,虽为皇后之人,善加利用或有奇效;
曲才人谨小慎微,难堪大用,不过其父乃大少爷的同僚,娘娘可适当帮衬拉拢。
吴御女,一贯见风使舵,娘娘不必多加理会。”
纯妃搁下手中棋谱,问道:“那宋婕妤如何?”
花颜沉吟片刻才答话,“宋婕妤与皇后同出将门,她天然会站在皇后一方,不过从广慈寺那日来看,宋婕妤面冷心热,颇有些内秀于心,不过”
“不过什么?”
“她的心思并不在争宠上,侍不侍寝都不会放在心上,皇后也因此对她多有信任。”
有句话花颜并未言明,宋婕妤心中另有他人,或许还会有些抗拒与皇上亲近也说不定
花颜话音刚落,梦竹引着小元子入内禀报:国公爷前半晌进的京城,现下皇上正在福宁殿召见。
见梦竹似有话说,纯妃挥手让小元子暂且退下。
梦竹这才上前低声回禀:“适才慈宁宫传来消息,太后下了懿旨,着国公夫人携三小姐明日辰时至慈宁殿觐见。”
“该来的终于要来了。”许是花颜的分析之故,纯妃紧绷的心弦突然就松弛下来。
“吩咐冬瓜做些乳茶,本宫突然想用些甜食。”
蕊珠应了一声,正要起身去通知冬瓜,又听纯妃道:“顺便做些茶酥,让梅姑姑亲自送到两位太后宫中。”
“可要往福宁殿送一些?”
纯妃淡淡道:“不必。”
时近傍晚,福宁殿内。
庆国公足足待了近两个时辰方离开,董明悄声走进殿内,见御案上摆放的尽是奏折,不禁面露疑惑。
皇上抬眸:“何事?”
“奴婢适才往寿康宫送今秋进贡的茶叶,出来时瞧见纯妃娘娘身边的梅姑姑,捧着好大一只食盒”董明说道这就不敢再多言。
景明手中拂尘不受控制的抖了抖,颇有些不敢直视皇上的神色。
纯妃宫中的点心向来别出心裁,既已送了两宫太后,怎唯独落下了福宁殿?
皇上:“摆驾会宁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