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就算微山再如何聪明,难道还能找到证据不成?
微山微微顿了一下,她本来应该感到失望的,但也不知是不是这几十年间失望的次数太多,她现在已经没了失望的力气,只是觉得好笑。
这么多年过去,余淮山的内心依旧是如此肮脏险恶,没有一丝改变,他从头到尾都只是为了自己。
“是,当初的事情我确实没有证据。”
“那你就不能在众人面前胡说……”
“但几日前你意图勒死阿阳,却不知道阿阳自小在我的嘱咐下悄悄习武。虽说不至于成为武林高手,但也能强身健体。虽说因为丈夫离世太过悲痛,茶饭不思,以至于瘦弱许多。但也不是你一个老头子能杀得了的!阿阳侥幸从你手下逃的性命,你的手臂上还有阿阳挣脱时留下的伤痕!”
说着,微山大家毫不犹豫一把拽过于大儒的胳膊,直接将他的袖子捋起,扒开裹着的白布,露出两条布满抓痕的胳膊。似乎是因为当事人用力太过的缘故,部分伤痕皮肉翻卷,看起来颇为狼狈。
底下顿时有好事之人高声疾呼。
“于大儒还有什么可说的?不会是准备说自己不小心被外边儿人伤了吧?”
喊话之人正是九阙,她早就嫌弃在马车里看不清楚,钻入人群之中,这会儿正嫌事儿闹得不够大。
站在高台上的于大儒一眼就看到了笑盈盈的应九阙,眼角的纹路抽了抽,尽量心平气和的开口。
“当然不是。但正如方才那位大人所言,我手臂的伤可以是任何人所抓,谁能证明是阿阳抓的?”
不愧是名满天下的大儒,他这句反问倒是将不少人给问住了。不过很快就有人给出了答案。不是旁人,正是九阙。
“这位先生,如果你放心咱们大景朝刑部官员的能力,倒是可以将此事交由刑部处理,毕竟若是不能好好解决此事,先生岂不是要沦为众人茶余饭后的笑柄?我大景朝刑部上下官员细致入微,善于查案。这等小事儿,交由他们处理,岂不恰逢其会?”
“这……”
底下众位学子听到这话倒是纷纷赞成。毕竟刑部统管天下案件,像这种对比指甲印儿的事儿,交给他们处理最合适不过。
然而于大儒最不想的就是将这件事交由刑部处理,若是真交给刑部,就算最后能证明他是无辜的,自己的名声也会在这场调查中毁于一旦。
当然了,自从微山站上来开始,自己就没有名声可言了。可想而知二皇子将会如何暴怒。他可是在自己身上下了重码,若是不能得到他想要的,以二皇子的脾气,谁知道会如何待他?
更何况以如今的局势来看,二皇子可是未来的皇帝。惹了未来皇帝不喜,他还能有什么活路?筹谋大半生,就是为了登上天下文人之首。若是由皇帝折节,三请出山,那可真是文人最顶尖的殊荣。可他谋划的这一切,全都被毁了!
“也罢,我就跟着去一趟刑部。”
于大儒深深的叹了口气,看着李澄园的眼神依旧深情不悔。好像自己即将面对的一切只是为了哄微山大家似的。
微山大家自不用说,恶心的够呛,倒是下面围观的众人不明真相,反而觉得于大儒这般坦然面对,或许一切真的是误会呢?于情于理,大家还是不愿意相信一个人竟然能做出这等畜生般的事情。
“说起来,像这等鉴定指甲印儿的事儿也有可能会出现误差啊。而且人证只有微山大家一个,确实略显不足……”
“这么说来,确实是啊……”
眼看着底下人又议论纷纷,于大儒的嘴角悄悄勾起一个不易叫人察觉的弧度。
九阙也皱了皱眉。这个时代的证物核验技术确实不高,人们会有这样的怀疑倒也不假。不过话说回来,有微山大家一个人证还不够吗?又或者有什么夫妻不能相互作证的规矩?
就在此刻,一个虚弱的女声响起。
“人证还有我!”
原本已经得逞的于大儒听见这个声音,微微一顿,眼神十分复杂。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发现是个极其清瘦病弱的女子,脖子上还勒着一方厚厚的丝帕。
很多人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个年轻女子是谁,忍不住露出复杂的表情。通过方才于大儒微山大家二人之间的对峙,其实人们已然能在心中勾勒出一个具体的故事。但他们实在是没想到,作为当事人的于家外孙女儿会出现,而且要举证自己的亲外祖父。
如今的时代,孝字为先,讲究一个孝道。微山大家举证自己的丈夫也就算了,可身为子孙举证自己的长辈,在很多古板的人看来,这是相当于理不合的。
于是当即就有人开口,语气不善。
“于家女,你可要想清楚了,你要证明害你的人,那可是你的外祖父,是你的长辈!”
“外祖父又如何?当初他杀我母,如今又要杀我。难道做子孙的只能眼睁睁看着铡刀落下,自己却不能反抗?”
“你?!简直不可理喻。”
“我看不可理喻的是尊驾才对吧。不如你也试试被自己的亲外祖父勒住脖颈,用力到连手背青筋都突出来的滋味?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除了无法呼吸,胸口剧痛,心上的疼痛才是最剧烈的。我至死都不敢相信,想要我命的,竟然是我的亲外祖父!”
与众人想象中的柔弱不同,于初阳是个极其坚韧的女子。似乎是经历过生死大关,她的性情更为冷静。面对旁人不合理的质疑,直接呛回去,不留一丝情面。大概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从至亲的暗杀中活下来。
接下来任由周围众人对她如何指责,于初阳也丝毫不在乎。她一步一步坚定的走上高台,走到眼神不敢看她的于大儒面前。
“外祖父,当初我母亲殉节,得利的人却是你。为了感念你教出这么好的女儿,我父亲家中让我姓于。我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牵扯,但我当初甚至还为此高兴过,因为我实在太想记不清的娘了,能和她有同样的姓氏我很高兴。可现在我竟觉得恶心无比,外祖父,你知道为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