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迫不及待地诉说母妃的冤屈,会诉说这些年兄弟二人所受的苦楚,以期博得父皇的怜惜。
然而,此刻,他却什么也不想说。
看着眼前明显苍老了许多的景熙帝,昔日威凌天下的壮年帝君,今亦届花甲之年,似日暮西山,渐入迟暮。
裴明辰心中诸般五味杂陈。
然而,怨恨之意尤为浓烈。
他怨父皇为何不相信母妃,为何一朝之间将他们从天堂打入地狱。
昔年于母妃的甘棠宫,父皇、母妃、他还有幼弟,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彼时,不似天家,更类寻常百姓家父子般亲昵无间。
母妃暴毙后,他一度不敢相信,也无法接受父皇的冷落。
多少次头破血流之后,他才终于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父皇不要他们了。
那曾经温暖的甘棠宫,如今只剩下冰冷的回忆。
李德海垂手侍立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却忍不住悄悄打量着裴明辰。
往昔少年的青涩早已褪去,然自其眉宇间,尚可寻得几分宸妃娘娘昔日风姿神韵。
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深邃,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
这让他不由得想起那位红颜薄命的宸妃,往昔亦是这般眉眼盈盈,顾盼间流光溢彩,却又难掩一抹轻愁淡绪。
想当年,宸妃独得盛宠,艳压六宫,一颦一笑都牵动着陛下的心。
岂料,宸妃竟糊涂至极,做出那般蠢事,以至于丢了性命。
宸妃逝后,陛下虽未颁旨废其封号,丧仪亦依妃位之礼而行,却也从此不再让人提及她的名字。
这其中深意,旁人或许不知,他却是明白几分的。
当年宸妃娘娘临去前,高呼冤枉,坚称遭人蓄意构陷。
如今清河郡王旧事重提,宣称找到了证明宸妃清白的证据。
这无疑是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巨石,不知会在这前朝后宫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倘若宸妃果系遭人设计蒙冤,那昔日真凶定是如今后宫之人。
李德海心中暗叹,这宫里的风向,怕是要变了。
想到这,他偷偷瞥了一眼景熙帝,见他面色平静,却隐隐带着一丝怀念。
帝王心事,深不可测。
李德海不敢妄加揣测,只得继续垂首侍立,静观其变。
景熙帝的目光落在裴明辰身上,久久不移。
那眉眼,那神情,都像极了记忆中那个让他爱恨交织的女子。
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往事如潮水般涌来。
他想起宸妃巧笑嫣然的模样,想起她轻歌曼舞的娇态,也想起她临死前那句带着怨恨和不甘的“臣妾冤枉”。
一声叹息,从景熙帝口中溢出,带着些许沧桑。
“你说你母妃有含冤。”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如今,人证物证何在?”
景熙帝目光锐利,直直射向裴明辰。
裴明辰微微躬身,沉声道:“父皇,物证在此。”
他从袖间缓缓取出一封密信,那信笺已然泛黄,带着岁月的痕迹。
李德海见状,疾步上前,躬身而礼,双手恭敬接过密信,继而呈予景熙帝。
景熙帝尚未展开,裴明辰复又开口道:“父皇,人证儿臣也带来了,此刻就在殿外候着,望父皇恩准,召人证进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