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岑的目光平静,也随她慢慢望向窗外,他的声音淡淡的:“我不能肯定。一开始,我感觉到工程日期不太对,但既然研发院总工跟过去,项目不至于出问题。但后来,他们二次将日期提前,我初步有了个假设。直到今天的现场我看过情况,而那测试员又久久不停止充电,我才敢肯定,他们一定没能按标准交付。”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这是搞科研的思路。
但这也说明,直到最后一刻,唐岑还在求证。
对手是傅志良和丰慈,手段卑劣无法预料。唐岑出现在直播间的时候,苏唯的心高高悬着,生怕有人站出来反驳他诋毁他,对他群起攻之,乱拳之下再无道理,让唐岑当众丢脸下不来台。她想,他若早就心里有底、或者掌握了证据还好些,谁知他就这样两手空空地上去了?
苏唯皱起眉头望向他:“你这样冒险,我会很担心。下次你提前跟我说一声。”
唐岑听到这话,不禁笑了起来:“担心我?”
苏唯不肯承认。
“所以你是担心我,”唐岑很肯定地重复,笑容渐渐加深,“我还怕你是因为我没去见证你的揭牌仪式,难过了。”
苏唯:“你有要紧事,我分得清轻重的。”
唐岑:“一码归一码。杂志上教的,对女朋友来说,陪伴比其他的都重要,是我没有在你重要的时刻出现,是我不对。”
苏唯深深地望着他摇了摇头,又惭愧地低下头道:“不对的人是我。是我幼稚、任性,还很冲动”
她甚至误会唐岑为了赶走肖朗而与丰慈打赌,可当她冷静下来想一想,以唐岑的身份,让肖朗走就是一句话的事,何必那么大费周章?
唐岑见她自责地样子,没来由地感到心疼,他抬起苏唯的下巴,让她平视自己,眼底是无尽的温柔:“任性和冲动这两个词跟你沾不上边,至于幼稚幼稚得刚刚好。”
突如其来的情话令人羞得双颊绯红,苏唯想后退,可唐岑的手指指尖又恰到好处地阻止住了她。
她看见他那双平日里带着冷意的眼睛里此刻全是情意,看见他的眸子里满满都是她,看见他轻轻眨了下长长的眼睫,她的影子便在他的眼眸里化开了。
摩天轮持续上升,逐渐到达顶端。突然,“嗖” 的一声,一枚粉色的烟花划破夜空,紧接着,无数烟花在眼前炸开,如花朵般在夜空中绽放。绚丽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主题公园,原本黑暗的世界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变得五彩斑斓。
随后,从巨大的摩天轮脚下开始,金黄色的彩灯向四面八方蔓延,一瞬间点亮了整个主题乐园,与漫天的烟花交相辉映,连成一片仿佛永不熄灭的璀璨星河。
苏唯被这突如其来的美景震撼得瞪大了眼睛,即便她上来之前已经有所猜测,但当一切真实地出现在面前时,她还是忍不住惊叹出声,紧紧地攀住了唐岑的手臂。
座舱内被烟花的光芒映照得一片通明,唐岑的脸庞在这光影交错中显得格外温柔。烟花炸开,光芒四射,像是唤醒了沉睡的童话世界。不远处的旋转木马踏着音乐奔腾起来,彩色装饰闪烁着梦幻般的光芒;过山车轨道在烟花的光影中蜿蜒曲折,如同一条银色的巨龙游动;最远处是一片澄净的湖泊,在烟花的映照下像是一面巨大的镜子,倒映着天空中如梦如幻的景象。
“这是我为你准备的庆祝仪式”唐岑轻声问她,“喜欢吗?”
苏唯久久地望着眼前的美景,嘴里却轻轻哼道:“是不是有点老土。”
可她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神始终停留在那绚烂的烟花上,显然她是极喜欢的。
唐岑看着苏唯的反应,随她微微地笑着,眼神中多了一丝宠溺:“是稍微有点复古。”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仿佛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接着说道:“但这都是有寓意的。”
“寓意?”
苏唯想到眼前这位冷冰冰的理工男绞尽脑汁想出这样一个仪式,又抓耳挠腮企图给它赋予寓意,心里真是又好笑又甜蜜。她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认真听讲。
唐岑又一次清了清嗓子,甚至不自觉地坐正了:“苏唯。我想和你继续在一起。”
他的眼睛诚挚地望着她的:“我知道,也许我过去没能给你足够的安全感,让你想把今天当做结束。而我希望希望你能改变心意,让我们之间也能像这座乐园一样重新点亮、重新启动。苏唯,你愿意跟我走进一个新的开始吗?”
苏唯听了唐岑的话,心中五味杂陈。他实实在在地将她的话记在心上,实在得令人心酸。他一个人诚意满满地准备了这一切,又小心翼翼地将选择权交付到她的手里,他充满期待地等着她的回应,眼中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的运筹帷和冷淡,只剩下紧张和生涩。
苏唯想,她对唐岑的感情从未减弱,只是内心的缺点和生活中的琐事紧紧将她捆绑。是她不敢靠近他,才一次次地推开他。
好在,他没有被她推开。
苏唯沉默了片刻,然后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我考虑一下。”
说完,却不等唐岑回应,主动伸出手,紧紧握住了他的。
唐岑微微一怔,随后紧紧回握住苏唯的手,两人的手紧紧相扣,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止。摩天轮缓缓下降,座舱门打开,两人手牵手走出座舱,就像他们刚在一起那天一样,携手漫步在主题公园的小径上。
他们重走了那天的游园之路,在贩卖棉花糖的小吃摊停留,在音乐喷泉面前驻足,在许愿锁前一边嘲笑对方老土,一边又认真地写下祝福。她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温暖的怀抱,两个人像热恋的大学生,恨不得黏在一起不分开。
夜深,苏唯悄然打开宿舍门,蹑手蹑脚地走进屋里。
灯亮了。
“回来了?”
她极力不想吵醒的钟欣欣正站在门口,穿着睡衣倚着卧室的门框,戏谑的眼神便如探照灯一般直直地投射过来。
钟欣欣嘴角微微上扬:“哟,瞧瞧这是谁呀?这么晚了居然还舍得回咱们这小窝,我还以为你和岑总忙着浪漫,不回来了呐!”
苏唯被钟欣欣出现惊了一跳,又被她不加掩饰的调侃羞得满脸通红。唐岑确实是再三邀请过她去他那儿的,直勾勾的眼神那么露骨,她感性上忍不住想答应,理性上还是忍住回来了。
唐岑先前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有脸皮?
苏唯厚着脸皮,闷头往里进:“我很哎,求放过!”
钟欣欣仿若未闻,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不退反进,凑上来阻挠她进屋:“不放过不放过哎,你这花怎么回事?”
抱着一捧摇头晃脑的花,苏唯很专业地道:“高科技。使用太阳能,充电八小时,使用”
“岑总送你的?我看看。诶,还挺轻挺可爱,分我一支”
说着就要上来拔她的小花,苏唯被她闹急了:“钟欣欣你快去睡觉”
“睡不了啦!”
钟欣欣边闹边推:“我之所以这么晚还没能睡,你猜猜怪谁?嗯?”
苏唯疑惑地望着她,钟欣欣已经站在了那间空屋的门前,而后猛地一把推开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