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家可不管这些!”樱娘子笑笑,“奴家只管尽心,受不受是恩人的事!”
大家闹哄哄一阵,蓝昊天倏尔推了推樱娘的胳膊,凑近她低声道:“樱娘子,在下有事相求,还请这边来。”
樱娘神色一怔,转而一笑,轻移莲步随他去了大堂一角。
“我们此去边城不知多久才能回来,”蓝昊天一脸严肃,声音压得很低,“之前发现屠三刀关了一群孩子,想请樱娘子在甘城多留心此事,看看屠三刀到底在做何样买卖。”
说到这里,樱娘面上神色微微变了变。
“这事啊,”她掩嘴垂眸,“可也简单,还请卫公子放心,奴家一定办好此事。”
“有事的话用飞奴传消息给我们,”蓝昊天补充一句,“待会儿出发前我会送你一只。”
樱娘点点头,朝那头人群睥了一眼,鱼菲然正用猩红的眸子死死瞪着她。
卯时,一群人从运隆客栈出发,樱娘紧紧拽着手里的鸟笼,目送他们消失在大路尽头。
柏清玄收到蓝昊天来信时,礼部考功司正在紧锣密鼓筹建中。
启开手书,一排歪歪扭扭的小字映入眼帘。
蓝昊天没有开过蒙,一手烂字都是兄长们教的。
之前柏清玄考教他经史,虽是酒后失态,但也探出了蓝昊天肚里到底有几两墨水。
“我们已经安全抵达甘城,在这里遇上了钟家的商队。屹之顿首。”
读了几句,他心底的不安渐渐平息。
如今雍州被梁定邦掌控,此人素爱敛财,也不知当下投靠了哪家?
依着章正所言,海洲官商勾结,不仅盗用官银,还私售府库存粮。
梁定邦早在海洲时就已赚得盆满钵满,如今挪了窝,会不会把海洲的勾当转移至雍州?
可惜他不能陪蓝昊天同去,心里始终空落落的。
“有鱼菲然作陪,路上该是欢喜的吧!”
话虽如此,喉咙里却泛起一阵酸涩。
他不能传宗接代、延续香火,总不能强迫旁人也同他一般孤独终身!
蓝昊天是威北将军唯一在世的儿子,他得遵从父命同鱼菲然成婚,延续蓝家血脉。
想到这里,又是一阵头疼。
窗棂外雨声滴答,搅得人心乱如麻。
“公子,”杜仲立在书房外禀奏道,“吕沐言吕公子有信送到。”
“吕沐言?”这名字令柏清玄猛然一惊,“他不是在南方山里清修么?信是从何地发出的?”
杜仲躬身,双手捧着信件道:“回公子,是从永州石城发出的。”
“他回来了?”柏清玄眉尾一扬,放下蓝昊天的手书,走至扇门前:“送信的人呢?还在柏府门外么?”
一连三问令杜仲不知如何作答,他递上信件,镇定道:“送信的稚子早走了,吕公子该是已经到石城了吧!”
吕沐言回来了,这位与他并称信朝绝世佳公子的谪仙竟在这个节骨眼递信与他!
拆开吕沐言的信件,雪白笺纸上寥寥数字,却如雕刻一般隽秀、工整。
“天下将乱,骑虎难下,子玦当自勉!行芷顿首。”
这话说得直白,却叫柏清玄辨不清他的真心实意!
“是要勉励我稳住天下大局,还是要我做别的?”
他合上笺纸,屏退杜仲,走回窗棂前凝望那树梨花。
雨水纷繁,打落一地雪白。
收信之人迷惑不解,写信之人却优哉游哉。
一顶斗笠,一骑青牛,身着青布长衫的男子抬手揩了把汗,捧着卷书册抑扬顿挫念道:“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青柳垂落,拂过他俊逸的侧颜。
那张脸澄净如水,不带半分污浊,清透得耀眼。
“嗯,”他合起书卷,远眺群山,“再有十来日便可到京城了!也不知那小子还能撑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