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清玄散班来至茗香阁,金弈辉如往常一般早早守在清辉雅间。
“章正得救了,二牛和我的人在刑场把他救下,前几日已逃离永州去往凉州。”
金弈辉不等他坐下,便侃侃说道。
“我知道,”
柏清玄放下佩剑,屈膝坐至草席上,淡声道:“卫百户已经告诉我了。”
“卫百户?”
金弈辉愣了愣。
“昨日上朝路上,遇一妇人拦车告状,正好撞见卫百户下工。”
柏清玄抬眸望着他,见他面露讶色,解释道:“这个月卫百户随禁军去往永州挖渠,想必在那里有所见闻。”
“恐怕不止见闻,”
金弈辉收敛神色,“二牛劫狱出城那日,在城门口遇见了他。若非他出手相救,二牛他们决计救不出章正。”
闻言,柏清玄眸底一动。
“卫百户好行侠仗义,”他并未记恨蓝昊天辱骂他一事,“正如我之前所言,他生性冲动,却并非恶人。”
“想来也是,”金弈辉摩挲着下巴上的青茬,喃喃道:“乐善好施又行侠仗义,果然非是俗物。”
听到俗物二字,柏清玄倏尔一笑,问道:“要不要我为你们二人引荐一番?瞧着你似乎很喜欢卫百户的样子!”
“呵呵,”金弈辉佯笑两声,摆手道:“子玦身边的人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再来一个查我家账簿的朝廷命官!”
“提到账簿,”柏清玄神色忽然一凛,严肃问道:“上次让你帮忙查的事,有眉目了么?”
金弈辉见他问得急,正了正身子,沉声答道:“有,二牛说的那几家,近两年确实有在我家钱庄赎兑过不少现银。每一笔交易的数额都不下万两。”
“他们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柏清玄眉心一蹙,追问一句:“可有查到他们赎兑银子的具体用途?”
“没有,”金弈辉摇摇头,露出惭愧神色:“客户赎兑现银时,不必告知钱庄缘由。唯有一次吕家留下备注,说要用那笔钱购置生铁。”
“生铁?”
柏清玄不由沉吟一句,铁矿是信朝管控行业,没有朝廷的准许普通百姓不能涉足生铁交易。
“对,就是生铁。”
金弈辉一脸笃定,见柏清玄面色沉郁,复又说道:“无论是嘉平郡主、永臻公,还是吕家、吉家,商业贸易都是他们的重要收入来源。”
柏清玄目光游移,柏家世代清流,除了名下的几座田庄,并未涉足任何生意领域。
这些买卖他并不清楚,只能靠金弈辉的只言片语去猜想。
“章正若是没疯,或许他能告诉我们不少事情。”
柏清玄兀自沉吟一句,倏尔想起什么,抬眸问道:“适才,你说二牛把章正带去何处了?”
“凉州。”
金弈辉重复一句,“指望章正是没可能的,我的人盯了一路,确定章正疯了无疑。”
“可惜了,这世上除了章正,再无第二人能告诉我们永州豪强大户的内幕。”
柏清玄不无叹息地说道:“你家账簿记录的终归是你们金家感兴趣的讯息,恐怕于查案无益。”
说到这里,金弈辉尴尬地轻咳两声,道:“子玦,其实要想知道他们拿银子做什么并非难事。”
“嗯?”柏清玄闻言神色一动,“要如何做才行?”
“很简单,”
金弈辉伸出两根手指,点了点道:“下次他们有人赎兑银子时,我派人盯紧一点便是。”
“你是说,”柏清玄敛起眉目,“你要追踪金家钱庄现银的去向?”
“是,”金弈辉动了动眉毛,凑近他挑逗道:“如何?是不是很简单?”
柏清玄浅笑:“有金家出面调查,这事自然轻而易举。”
章正被劫一事很快传回朝廷,肖琅因疏漏导致朝廷钦犯逃逸受到惩处,户部尚书水永博谨遵圣谕召回肖琅,连夜审问。
“一个疯子你都能在光天化日下给弄丢了?朝廷花那么些俸禄养你,怎么就养出了你这么个蠢物?”
“部堂大人……”
肖琅带着哭腔,哽咽道:“章正被义子二牛劫走,其背后定有高人相助。部堂大人,下官可以肯定,那人必是朝堂高官,否则他们不会如此轻易得手!”
“什么意思?”水永博叉着腰,转首望着他,“你如何断定章正背后有大员支持?”
肖琅微微抬起头,一脸激动道:“章正被劫那日,与其义子二牛一道前来的,还有约十名武功高强的打手。大人,二牛一介莽夫,又身无分文,本逃不出永州来京城告御状。可为何他能逃脱永州杀手的追杀,还大摇大摆走进刑部衙门陈述案情,并带着一行打手回平山县营救章正?”
听完肖琅的话,水永博心中怒火瞬间散去大半。
他皱了皱眉头,俯视地上的肖琅问道:“你说的这些不过是臆测,你有何证据证明二牛找了朝廷的人做助力?”
“部堂大人,”肖琅见他神色缓和,赶忙挺直腰杆拱手答道:“二牛带人劫狱那日,下官虽未逮到案犯,却在行刑现场发现了一样东西。”
水永博面上微讶,诘问道:“是何物?”
“金子。”肖琅抬起下巴,一脸神秘:“腰带上的金带板。”
“嗯?”水永博瞪圆了眼睛,一脸惊愕,“何样的金带板?你可有捎来?”
肖琅立时振作起来,伸手朝衣襟里掏了掏,摸出一块金光闪闪的带板,递给水永博:“大人请看,就是这个。”
水永博接过金带板,仔细查看须臾,“这可不是寻常物件,你确定这东西是二牛的?”
“不,大人。”
肖琅连忙否认,解释道:“这金带板是从其中一名打手身上掉下来的,平山县衙役看得一清二楚,绝不会出错!”
水永博攥紧金带板,面上露出冷厉之色,“好,抓住这条线索仔细查,定要扒出章正背后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