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该叫您天将军，还是安国侯……”
程青罕见的声音发颤，注视着主位上泰山一般的身影。
他在途中听说了这个令他不敢置信的消息，当时筷子都拿不稳了。
“还是初见时的安国侯吧，程大人是个老好人，不必紧张。”梁萧答道。
程青连连点头，随后离席跪拜。
“我国少帝撕毁合约，兴兵入侵大乾，铸成大错。如今女帝继位，整顿朝纲，大梁国愿意痛改前非，支付赔偿，重修旧好，赎回俘虏！希望安国侯能向大乾圣皇传达我国诚意。”
梁萧摇了摇头：“当年我出使大梁，与大梁武帝签好盟约，两国交好，号称亲如兄弟。可惜，终究还是你们负了大乾！慕玹贵为一国之君，也是你们推选出来的君王，却入寇江南，致使江南损失将士过千。两国关系，注定无法恢复。”
程青羞愧无地，却又无力反驳。
公孙业正色道：“两国同宗同源，若你们大梁女帝愿意归降，一定能得到吾皇善待，从此两地百姓同属乾族，安居乐业，不好么？”
程青只是苦笑：“祖宗基业，哪有拱手让人的道理呢，我等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怎敢做亡国之臣，又岂能让吾皇成为亡国之君……”
梁萧叹息片刻，语气沉重。
“大乾国必须一统大梁，这是底线。因为大乾国必须杜绝第二次的背叛，而贵国信誉已经荡然无存，就算你们再兴干戈，大乾国多线作战也绰绰有余。”
“我国永远不会再动干戈了！”程青哀求道。
公孙业摇头道：“就算你们真的能保证一时，也保证不了后世！将来若是大梁国又找到机会，谁能保证你们不会再度入侵？两国一统，大乾军民方可高枕无忧，也不必每隔几年经历一场同室操戈的惨剧。吾皇必将善待大梁百姓，如善待大乾百姓那般，不分贵贱！”
程青低头不语。
他一向能说会道，可如今却是毫无底气。
大乾国如此强盛，如此宽容，却遭受盟友背刺，凭什么原谅侵略？
良久，程青问道：“大乾圣皇，也是这么认为么？”
见梁萧与公孙业齐齐点头，程青不禁感到绝望。
终究还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他当然看得出来，按常理，就算大乾国不肯答应和好，也可以虚与委蛇，为江南将士争取时间，等收复交州再来找大梁国算账。
可现在梁萧直言不讳，以梁萧稳重的性格，足以说明，大乾国根本无惧大梁国的二度入侵。
这才是最令人绝望的，按照他和秦风的讨论，哪怕大乾国只是虚与委蛇，给个口头安慰也好，至少能给大梁军民一个交代，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他更清楚，梁萧的意思，显然也是萧清的意思，甚至可能是萧清授意梁萧这么回复。
换谁坐到萧清现在的位置上，都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名正言顺一统大梁的机会。
千秋伟业开创在即，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已经没有去大乾京城的必要了，只能自取其辱，不如早些回去与秦风商议。
程青已经无心接受梁萧的招待，只是鞠躬辞别，赶回大梁。
临别前，梁萧忍不住问程青：“镇国侯可还安好？”
程青一愣，内心百感交集：“辛苦，但还算健康，只是满头白发令人心碎。”
梁萧只是叮嘱程青转告秦风保重身体，便不复多言。
回到马车里，程青只觉得如鲠在喉，眼眶发热。
只有他还以镇国侯称呼秦风。
他依然尊敬秦风，没有质疑、蔑视，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