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见见她?”季白衣小心翼翼地问。
“不。”
周拟缓缓地摇了摇头,难能乖顺。
季白衣看着他面前周拟的状态有点似曾相识,禁不住觉得好笑。
披肩散发,有求于人就低着头,看起来总是很心虚。
“那你想做什么?”
“我想。”
周拟倒也没露出什么表情,稍微过了一会,他抬起头一脸认真地看着季白衣,脱口而出。
“割去樊可许。”
周拟将在养老院里经历的事和季白衣说了一遍,忽略了前奏和结尾,只详细阐述了时间旋涡的事。
“我看见我的脑袋里长着一只花。”周拟看着季白衣一脸严肃道,“那个记者说,我生病了,是不是因为这个?”
“……我不知道。”季白衣漠然地解释,“医院里没有这种项目,他们也说过了,只有你才会把别人的大脑剁开,往里面塞东西。”
“为什么不问问你自己呢?”季白衣笑着说,“问问你自己,周拟。”
“照你的思路来讲,如果那朵花象征着樊可许,她的精神同样依附在你的身体里,为什么你没有像你的改造物那样被樊可许夺舍?”
季白衣问道。
“你产生的幻觉应当为:你是樊可许,而不是她频繁地出现在你的意识里。”
“那我们以前是什么关系?”周拟扯出了一个新的话题,“已知我的意识不会作假,我看到的那个穿着白褂的人也绝对是你。”
“10月24日,祝我们亲爱的罪孽生日快乐……”周拟喃喃道,“那张照片写着的,我们的关系很近吗?”
“很近,但又不是很近。”季白衣说,“你和过去的你性格相差了很多。”
“比如,如果是过去的你站在这里,就不会说出割掉樊可许这样的话。”季白衣解释。
“你不会拜托医生从你的身体里割去樊可许,你肯定会成为她的养分。”
“我的身体不配。”周拟笑着,“季白衣哥哥,你能不能不要唬我了?”
“对。”季白衣站起身,双手插着口袋,“他就是这么说的。”
“季白衣哥哥。”季白衣点醒道,“他会叫我和小诩哥哥,说帮帮他吧,他发誓再也不捣蛋了。”
“可我做不到。”季白衣说,“现在我们所有人都做不到,这是你的造物,只要你觉得她存在,她就能存在,只要你觉得她不存在。”
“……她依旧存在。”
“不是你求着她把你融合的吗?”
季白衣一语中的。
周拟恍然,原来樊可许是从那时候起扎的根。
“倘若我觉得她不存在,她依旧存在……”周拟重复着季白衣的论据,“是啊,她根本就不可能不存在。”
“……她已经不是我的造物了。”周拟说。
“她属于新世界。”
“那就更要割掉她。”周拟仰起头凝望着季白衣厉声道,“让她从我的身体里出去……”
“她应该有一个身体,完完整整的活着啊?!”周拟双手撑住桌面突然站起身,“不对,我纠结的不是这个。”
“我纠结的是……”
“是恢复记忆,不在别人评判你的时候哑住嘴巴?”
季白衣笑着说。
“周拟,为什么下意识来找我呢?”
“因为我是医生,理所当然吗?”
“为什么不让罪孽帮你呢?”季白衣睫毛低垂,“你要知道,你能活到现在靠得全是你自己。”
季白衣转身离开,一会带着一小瓶红色的试管回来了。
“这是罪孽的血清。”
季白衣两根手指捏住试管将其提到两人面前,面对着周拟看。
“你知道吗,这辈子你早就为自己铺好了路。”
“输进去,你会慢慢想起所有事情的。”
“过去、现在、和未来。”
“时候到了。”季白衣将试管放在手里,递给周拟。
“病人,你想要接受你的过去吗?”
“……”
周拟对季白衣的举动并不诧异,为自己做些打算不算什么稀奇事。
他接过血清低头,看见桌面上一盆盛放的桔梗花正在阴凉里吐露着花苞,被他手里的试管映衬着一片鲜红。
“这是你自己做的,有没有副作用我不知道。”季白衣事先声明,“我也不知道你究竟会记起什么东西。”
“……我知道。”周拟攥紧拳头,“我知道。”
“如果你希望,我可以现在就帮你输进去。”季白衣说。
“病人,回过头来,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