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至今，官场都流行拜码头，上至三公九卿，下至微末小吏，都不能免俗。
也许是刚刚的电话录音后劲太大，以至于手机响了半天，冯天明才拿起来，接通电话。
“喂，天明啊，我是李文海，说话方便吗？”电话那头传来了李文海的声音。
此时的冯天明还没有从刚刚对李文海的恐惧中走出来，愣了半天才回话道，“啊，老书记，您好，我在家呢，您有什么指示？”
李文海发现冯天明说话的语气有点紧张，就笑了笑，说道，“别紧张，我没什么事，就是想找你随便聊两句。最近怎么样啊？”
对于李文海的话，冯天明可不信。大晚上的，常务副省长竟然要找他拉家常，鬼知道李文海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于是冯天明平复了一下心情，一本正经地说道，“报告老书记，最近我们正在筹备召开市委全会，深入贯彻落实龙云书记和您来东川视察时的重要指示精神，走出一条属于新东川的转型发展之路。”
冯天明的官方回答滴水不漏，但却让李文海不知怎么回答了，他只好敷衍地说道，“好啊，东川的工作越来越好了，我感到很欣慰。”
“哎，对了，天明啊，我记得你是京大毕业的高材生吧？”李文海马上接着说道。
“感谢老书记还记得我的情况，您说的没错。不过，高材生谈不上，我确实是在京大读的大学。”冯天明回答道。
李文海为什么突然问冯天明大学的事情，他到底有什么企图？
正当冯天明一肚子问号的时候，李文海又接着说道，“天明啊，我听说京城组织部的孟东方部长是你读研时的导师啊。”绕了半天，李文海终于点出了正题，原来他是想向冯天明打听孟东方的事情。
冯天明听到这话感到很诧异，自己基本上没有对任何人透露过跟孟东方的关系，李文海怎么会知道呢？
不过，既然李文海说起了这事，冯天明也不好否认，只有承认道，“呃……老书记，真是啥都瞒不了您，孟老师确实是我在京大读书时的硕士生导师，他当时是京大化工系的副主任。”
“天明啊，那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咱们都是自己人，这么重要的消息怎么不早告诉我呢？”李文海接过话茬阴阳怪气地说道，大有反客为主的意思。
李文海这么一说，倒是把冯天明整的挺尴尬，他只好说道，“老书记，您可别怪罪我啊，这可不是我故意隐瞒。这种事情如果别人不问，我也不能到处宣传啊，否则别人会觉得我是在拉大旗作虎皮。更何况要是让孟老师知道我到处打着他的旗号，我也没法收场啊。”
电话那头的李文海对冯天明的解释倒也没有继续追究，又接着殷勤地说道，“你这好歹还有师徒之情，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嘛。不像我，跟孟部长没有任何交集，我可一直想向他老人家汇报一下思想，聆听一下训示，有机会帮我引荐一下吧？”
原来李文海是想托冯天明给他引荐孟东方，说白了，他就是想拜孟东方的码头。
这让冯天明感到有点为难，如果把李文海引荐给孟东方，这就等同于为虎作伥、与虎谋皮，对他自己没有半点好处。但是如果直接拒绝，他更怕李文海觉得自己不给面子，日后给他穿小鞋。
思来想去，冯天明只有硬着头皮说道，“老书记，我在京大读书，已经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了，毕业后跟孟老师也没什么接触。尤其是他担任更重要的领导职务之后，更是断了联系，都是在新闻上看他一眼而已。而且，我听说孟老师平时工作很忙，基本上都在京城，想见他一面可不容易呢。”
冯天明的言下之意就是，我这个学生想见孟东方一面都不容易，更何况是别人。他是想让李文海知难而退。
“天明啊，我都想好了，过几天我要带队进京，拜访几个部委，其中一项重要任务就是对接信息产业提升项目落地东川的具体事项。我到时候安排刘天水同志带上你一道去，到京后你约上孟部长，咱们一起吃个饭，这不就行了吗？”李文海接着说道。
看来，李文海并没有知难而退的意思，反而如意算盘还打得更响了。
如果冯天明这时候再拒绝李文海，那就真的有点不懂事了，于是他只好答应道，“既然老书记都安排好了，我坚决落实您的指示，到时候给您打好配合！”
李文海见冯天明答应了他的要求，很是高兴，又客套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这边厢，放下电话的冯天明惊魂甫定，他赶紧点起一根烟，狠狠地抽了几大口。
冯天明回想起刚刚李文海亲切地关心自己的语气，真是像春风化雨一样。
但是，现实中，他做的那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又是心狠手辣、鲜血淋漓，似乎每个毛孔都透着铜臭味和血腥味，又让冯天明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冯天明一连抽了几根烟，才把心情平复下来。
他站起身来，用一个文件袋把郑飞虎的笔记本、那几页账本复印件和那个有电话录音的u盘装了起来，都放到了卧室的保险柜里。这些东西都是李文海的命门，随便拿出一个都能治李文海于死地，但是现在还不是拿出来的时候，先妥善保管好最重要。
做完了这些事情，冯天明来到阳台，又点起一根烟，隔着窗子眺望远处。
今晚竟然有月亮，月光下的高楼大厦格外吸引人，光怪陆离的霓虹灯勾勒出一座座大厦的轮廓，进而描绘出整座城市迷人的身段。
他的心里又不自觉的冒出来那句让他感触颇深的名言：高楼背后有阴影，霓虹灯下有血泪。
伫立许久，冯天明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收件人是刘天水：“报告书记，郑飞虎已谈妥，建议速调罗军到任，东川公安工作任重道远。”，然后轻轻地按下了发送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