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陌生人的这句话更是如同给卓家带来了莫大鼓舞荣耀,卓牡丹双手捧着通知书,真正来的这一刻,还是觉得这份沉重。
邮政小哥哥蹬着车子离开了。
此刻卓冬梅郑勇夫妇,是完全傻了眼,他们也能看见那通知书上硕大的青南大学的字样,却怎么也不能接受。青南大学?是什么程度?正是他们这种最无知没文化的村妇村夫,都绝对不陌生的名字。
回过头,卓孟军果断地说:“冬梅,你们两口子也不用再多说了,这钱我是一定要给牡丹读书的,一分钱,也不会借。”
为了女儿,卓孟军只能对不起卓冬梅了。对这个妹妹以后他可以补偿,但大学学费的事俨然已经没得商量。
卓冬梅夫妻俩现在也知道借钱无望了,让卓牡丹放弃堂堂的青南大学,给他们的儿子去读一个三本,他们也没这个脸。
但是卓冬梅心里是真的不甘心啊,凭什么她那么辛苦养大的儿子只上了个三本,可是卓牡丹一个女孩,却居然能考上堂堂的青南大学?
郑勇也从一进门的高昂着头,到现在低着觉得害臊,他拉着卓冬梅:“走吧,走吧。”
再待一刻他都觉得脸上没脸。刚才的话说的越狠,现在就越丢人现眼。
卓冬梅还处于在梦游中,被丈夫稀里糊涂拉出了门,脚踏出卓家的门,她惊醒了,盯着屋里沉浸在喜悦中的哥哥和侄女,她内心却只有妒火,“有什么了不起的,有本事考xx啊?还不是考不上……”
卓牡丹走上去,当着卓冬梅的面关上了自己家的门。把嫉妒的脸和尖利的声音都隔绝在门外。
卓冬梅似乎咒骂的更厉害了。
卓牡丹不想费口舌和她解释。选大学不仅是看牌子,还要看专业,或者说,专业更加的重要一点。从一开始她就目标明确,决意要去读建筑专业。
为了这个目标,她高中三年从未懈怠,而以强劲实力连续五年建筑专业排名全国第一的,正是青南大学。
青南,就是卓牡丹的选择。
卓孟军高兴的不知道怎么是好,“明天,明天爸就去把卡里的钱取出来,给你交学费……”
虽然不知道这全国第一的青南大学学费要多少,但是卓孟军显然是决定无论多少,不够他可以向工地上其他工友借,倾尽全力也会让女儿上学。
卓牡丹望着卓孟军:“爸,五万太多了,我不需要。”
大学有奖学金,卓牡丹早就有所打算。尤其是看着卓孟军两边的白发,要父亲拿出全部的积蓄供自己读书,卓牡丹做不到这种事。
不需要?卓孟军愣了一下,“小翔上学都要五万,我女儿上的是名牌大学,怎么不要,要,一定要!”
卓孟军理所当然认为越好的学校当然越贵了,卓牡丹望着父亲兴奋通红的脸,心里则不是滋味。
厨房清锅冷灶,卓孟军一直被卓冬梅夫妇纠缠着,恐怕还没能吃上饭。
“爸,您还没吃饭吧。”
卓牡丹向厨房走去,卓孟军见状,连忙拦住:“怎么能叫你做饭,你等着,爸现在去菜场买几个菜,给你做好吃的!”
卓牡丹按住卓孟军的手,目光看着他:“爸,还是让女儿做吧。等女儿去外地上学,就没机会给您做饭了。”
愣愣看着女儿的卓孟军,眼里忽然就红了。
卓牡丹也掩下眼睑,自己的父亲也许贫穷,家庭也许普通,但他的父爱没有因此打折扣,更没有因为老旧的重男轻女观念,而不让她上学。相反,他这把岁数还在工地风吹日晒,只是希望有钱给卓牡丹读书,说白了,他在尽他微薄的努力,让女儿以后有一个比他好得多的人生。
这样的卓孟军,理所应当是这世上最称职的父亲。
今天卓冬梅夫妇的到来,让卓孟军这种可贵,显得更刻骨铭心。
她一走,这偌大的家里,就只有卓孟军了。
卓冬梅回到家,在家里泼妇一样嚎哭了整一晚上,咒骂郑勇没用,顺便还咒骂了是郑家的基因不好,才拖累了自己的儿子。
这样骂了一圈,让闻讯赶来的婆婆和公公都知道了卓家的那个女孩子卓牡丹,居然考上了全国顶尖的青南大学。但是卓冬梅这样骂,公婆脸上十分难看。
可是郑小翔是郑家的宝贝孙子,两个老人家凑了凑养老的棺材本,还是给郑小翔交了昂贵的学费。
眼看暑期就要结束,开学在即,一个暑假被养的肥头大耳的郑小翔,穿着新衣服,心满意足上学去了。
而卓牡丹,什么都没有,就带着一封录取通知书,提着一只四角已经磨破的旧箱子,就登上了去青南大学的列车。
走之前在车站,卓孟军实在忍不住低头抹了一下眼泪,“还有什么没带上的吗?”
卓牡丹不想让他难受:“都带齐了,爸,你别担心。”
卓孟军怔怔看着女儿,把所有东西带上,才刚刚装满一个箱子,人家的孩子考上大学,都是大摆宴席,风风光光。可是他连亲自送女儿去学校都走不开,工地上的活还需要他回去干。
“孩子,爸真是对不起你。”从未给女儿好条件,卓孟军心酸不已。
卓牡丹看着自己老迈的父亲,贫穷富贵,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无从选择,除了一步一步往前行,没有退路。她的幸运,就在于有卓孟军这个无私的爸爸。
“没有您,我不会考上青南。”
她心中那个动力,要带着自己和父亲永远脱离那个廉价群租房的动力。
卓孟军抬头,正好看见自己女儿笑了一下,卓牡丹很少笑,但父女分别在即,她希望自己父亲能记住她开心的样子。
之后,卓牡丹硬逼着自己转过身,走向了火车进站口,她知道越停留越难过,这一步总要跨出去的。
卓孟军一直看到女儿的身影消失在通道口,视线都还舍不得收回来,他知道,他的闺女,一定会飞向更好的世界,以后,那间小小逼仄的卧室,将永远成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