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用下巴压住交叠的双手,眼睛向下的盯着桌子上的潦草人形,他记不得了。
那时候他还小,是三岁?还是四岁?
他只记得那是一个顶顶好的天气,燕子停在屋檐下,麻雀站在柳梢上,在暖融融的太阳下,身形高挑的阿娘把他托付给了她的友人,说:以后他就是你的师父,他会保护你,教导你,你要学会爱护自己,你要好好的听他的话。
阿娘当初是穿了一件绿衣?蓝衣?还是黑衣来着?
当初的太阳太耀眼,抬头看人的他被晃了眼睛。
但他记得阿娘手有点微凉,师父的手温暖干燥,但在牵住他后,却生出一些潮湿的汗意来。
他们还说了些什么来着……?
好像是师父问阿娘,能不能不去。
阿娘说,鹤远就托付给你了,不用多么出色,平安一生就好。
师父说,他会照顾好他,等她回来。
阿娘最后摸了摸他的头,说,只要她回来,就会来接他……
但……,他们都食言了……
阿娘没有回来……师父……师父也没有照顾好他……
果然,大人们最会骗小孩子了。
其实……
师父最开始对他还是很好的,衣食住行无不关注,认字读书亲手启蒙。
后来……
后来,师父上了年纪,旧伤发作,不知从哪一日起,看他的目光就多了些别有意味的打量。
再后来,师父给他递了一碗药,他醒来就对上师父复杂又欣喜的眼神。
师父开始不让他出门,开始抹消他的痕迹,师父说,他的母亲具有特殊的血脉,如今那些人开始盯上他了,他要为他安排假死,送他脱身。
当他顺理成章的消失在众人视线中之后,说送他离开的师父把他关入暗室,废了他的道法,挑了他的筋脉,他成了师父续命的药。
师父每次来,都不愿看他的脸,他和阿娘应该长得很像,但他自己看不到。
昏暗的光线,不过是师父的自欺欺人,少年以前听师父提起过,阿娘救过他的命,不止一次。
那时,提起阿娘,师父的眼睛闪闪发亮,憧憬又敬重。
现在……
他的眼里是嫉妒与不甘,还有可笑的愧疚。
少年抬手,摸摸自己潦草的头发,仿佛当年阿娘摸着他的脑袋。
他想起来了,在被阿娘托付他人之前,阿娘也给他喝了一碗药,她说:“我的小鹤远,以后会平平安安,有一个不同于张家人的一生。”
他叫沈鹤远。
轻舟白鹤远,所在是安山。
他的阿娘叫做张瑞霄,他的阿爹叫做沈轻舟。
抱歉了,阿娘,鹤远所在的,不是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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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鹤远:我是沈鹤远,也叫张鹤山。
沈鹤远:我想我的阿娘了,但我忘了她的样子,所以……
沈鹤远:她不会来接我了。
张瑞霄:我想他如高飞的白鹤般,远远的飞出张家的泥沼,却不想,我亲手把他送进了另一个囚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