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火已经停息,此地却永久地留下了创伤的烙印。
废墟遍地,满目疮痍。
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弹坑,殿堂的残垣断壁遍布着小岛。
海风吹拂,吹散了弥漫此地的硝烟味,但飞行器的残骸和阿其翁、奥利图欧的尸骸,又源源不断地为此地增添着燃油的气味和血腥味、腐臭味。
这就是当下的小岛,这就是阿派朗学派众人生活了无数岁月的小岛现在的样子。
210背着一名伤员,看着这一切。这名修辞学家的眼中浮现出了往日未曾拥有的忧伤与疲惫。
他将这名教众安置在厅堂中的一个座位上,喂他喝了一点葡萄酒。
“这可以让你好受一点……放心,不是用我头上的葡萄酿的。”
他观察了一会儿伤员的情形,确定他的痛苦已经得以缓解。而后,他站起来,望向刚刚进入厅堂的人。
888先凌依他们一步过来了,她刚才就在此处救治伤员。
“还有尚未发现的伤员吗?”210向888问道。
888沉默着,摇了摇头。
“是吗。”
一声轻微的叹息,关于一个无可奈何的事实。
“——所以,其他人都加入了重塑之手。”
寂静在此处蔓延。
在几个小时之前,这个大厅之内还坐满了人。
人们在这里争辩、讨论、进行思想的交锋和学派事务的探讨。
而如今,厅堂空了一半。被炸成碎石的穹顶自高处落下,占据了缺席者的位置。
888看向玛尔塔,问道:“玛尔塔女士,6仍未醒来吗?”
盲眼的信众摇了摇头,脸上的忧虑越发凝重。
女妖不再言语,她身上的伤口也急需清理。
接连发生的变故摧毁了这里的一切:信仰的崩溃、人类的轰炸、重塑之手的离间……
好在,它们已经全都离开了——真理、仇敌、同伴。
仅剩下往昔的碎片和伤员的低吟。
他们原本还指望着即将到来的“流溢”可以帮助他们摆脱困境,可现在看来,如果没有人联的帮助,他们都撑不到“流溢”的到来。
一个教众的声音打破了此处的寂静。
她口中轻声颂着,颂着往日的祷词。
“……唯一的无限,唯一的自在者,伟大的不可言喻者。请允许我的祈求。让我不要丧失于本性的灵光,让真理指引魂灵以自由……”
哀悼与希冀由同一个声音说出。
这是一个庄严的时刻,它予以生者沉思的空间,也予以逝者片刻的尊重。
也让人们从悲伤和悔恨中短暂地移开目光。
低声的跟读加入了祈祷,和声循环往复。
众人齐声颂着:“请赐予我启明的力量,让我得以冲破盲目与无知之网。”
“由此,得以解除萦绕在我身上的沉沦、仇恨和恶。得以冲破罪恶的根源、堕落的镣铐、阴郁的高墙、逼真的死亡、感觉的尸首、包围我们的坟墓。”
“认识到真理的美和善,领悟到万物的平衡和限度……”
“——够了!”
29,这个210刚刚放下的伤者发出了呵斥。
他背靠着石柱,试图将身子直立起来,但最终还是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失败了。
他没有去管缓缓渗出红色液体的断腿包扎处,而是看着祈祷的众人,怒吼道:“事到如今,祈祷又有什么用?!真理已经不存在了!!!”
“我们向谁祈祷?又有谁会回应?”
怒吼没能持续,男人的声音逐渐哽咽,化为不甘的啜泣。
“我们在漫长时光里所追求的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我们这些侥幸存活的人……又是为了什么而活下来?”
“——不,真理还存在着!!”
清亮的答音。像一粒石子落在冬日冰冻的湖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