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梁州数一数二的大宗族,王氏一族树大根深,枝繁叶茂。
族内经商的、入仕的、子孙无数,光是族学就办了三所。
但凡是王氏子弟,均可免束修读书,纸墨笔砚一应供给。
哪怕家里一贫如洗,只要是个机敏聪慧的苗子,背靠宗族,就不可能会被埋没。
无论哪个宗族,能够长长久久的屹立不倒,子嗣后辈们都是重中之重。
甚至,王家还会资助一些并非本族,但家中条件艰苦,却颇有才名的学子。
以王家底蕴,施以恩情,也不需要对方报答。
除此之外,族中每年还会拨出一部分钱款,专门用于修桥铺路,方便乡里。
百年世家的声望,这么累积下来,王氏一族在梁州的名声,早已远扬。
那是梁州百姓们交口称赞的积善之家。
这次,三年一度的祭祖,还是京城嫡系长公子亲自回来,梁州这边的王氏族人们各个闻风而动,轮番前往拜见。
意要混个面熟,日后家中子嗣上京赶考,能多得一分照拂。
光是族老组织的家宴,几乎每一日都有。
王少甫十几年没回祖籍,自然也极给面子,但有宴请,绝不推辞。
自到梁州以来,他就没有一刻闲暇时间。
他要简单了解族里如今的情况,族人们的营生。
还要亲自去看族中的几所族学、田地、乃至一些重要的产业。
他们这样的大宗族,最要防的就是族人们打着京城有大官的旗帜,鱼肉乡里,作威作福。
这是此次回乡除了祭祖外,最紧要的目的。
见完长辈,见平辈。
另外,族中这一代学问好,有望考取功名的子弟们,不但要接见,还要细细指点一番。
都是本家人,遇见才学不错的后辈,赠上一两样见面礼,日后官场上相逢,自会比寻常的族人更为亲近。
如此忙过了几日,不知不觉就到了除夕。
往年祭祀是正月初一、十二、十五,一共三天。
但今年是三年一次的大祭,需要办十五日,从正月初一开始,一直到正月十五。
祭祖该准备的一应事物,族老们早已经备好,王少甫作为嫡系长公子,只要人到场,按照规矩流程,领着族人们祭祀即可。
算算日子,正是明日。
这会儿,王氏宗族的族人们,齐聚祖宅,一起过年。
而被京城上至皇帝贵妃,下至平民百姓,另外还有父母、兄弟、朝中同僚、得了陈子泝点破后,磨刀霍霍准备抢人的石原卿,和石原卿爹娘连番惦记的王少甫,此刻正坐于主桌,上座。
跟满堂的热闹不同,他周身过于冷淡,眉头微蹙,一眼看过去,就是生人勿近之态。
几个敏锐点的王家族老们留意到,大概是从前日开始,他们这位自京城来的嫡系长公子,吏部尚书大人,似乎有了什么烦心事。
不复初来时的温润如玉,风度翩翩,面色一日比一日难看。
眼下除夕家宴,王少甫这个身份最为尊贵之人,连浮于表面的展颜开怀都懒于呈现,便导致主桌这边,气氛有些凝滞。
一片僵滞中,他的身边,一位发须皆白的族老,笑道:“伯瑾近两日魂不守舍,便是京中来信,有什么烦心事?”
闻言,王少甫轻轻摇头,语气浅淡,“京中不曾来信。”
正因为没有来信,才不正常。
离京时,他特意把贴身侍从王尔留下,吩咐对方每日往梁州书信一封,将家中大事小事,都悉数禀告于他。
而现在,自离开京城那日算起,已过了十天。
不管是陆路还是水路,第一封信,怎么算也都该到了。
从前日开始,王少甫就在等,却接连两天都没有收到一封京中而来的书信。
下属的没有,谢安宁的也没有。
一股难以言说的心慌意乱在侵袭他的理智。
来势汹汹,从未有过的慌乱之感,让素来沉稳的他沉不住气,如坐针毡。
若不是念及祭祖未结束,若不是他那用摇摇欲坠的理智尚存,王少甫只怕早就要奔回京,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怎么就没有书信寄来呢!
谁也想不到堂堂王大公子,仅仅是因为两日没有收到家书,便心慌意乱至此。
他身边的王氏族老见他语气平静,当即举起酒杯站起身,笑道:“今日除夕佳节,就是再大的烦心事也莫要愁眉不展,来,咱们共饮一杯,望伯瑾仕途顺畅,也望我王家子嗣繁茂,各个成才。”
此话一出,主桌几位族老们纷纷附和。
王少甫也强压下心底的情绪,没有扫兴,起身举杯。
正在这时,侍卫王勇跨门而入,快步朝着主桌方向走来。
“主子!”王勇自袖中掏出一封淡黄色的信封,双手奉上:“京城来信。”
自家主子这两日盼京城来信,都快盼成了心病,所以得了信,他连等酒宴散去这一时半刻都没等,直接送来了。
很快,王尔就知道自己做的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