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先生，你究竟在看些什么？”楚竟遥有些不解。
“在这一家小小的医院里，可以看见众生。”张先生叹息，“要看这个时代的人们生活得如何，不仅要看他们的喜，还要看他们的忧。”
“早上我们已经看见了喜，接下来，就要在这里看忧了。”
楚竟遥于是也状似不经意地盯着这些人瞧。
“宝宝不哭，医生说输完液你的感冒就好了……”
“医生，您说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这最坏的打算，是什么意思……”
“别担心，我回家再跟我二堂哥借一点钱，再凑一点，肯定够了。”
“……”
无数的话语落到楚竟遥的耳中，最后是张仲景的声音。
“我为长沙太守时，曾经坐诊大堂，广开衙门，每逢初一十五，就令百姓前来问诊。我还记得，那时的百姓们，都十分欣喜，只因他们往常都求医无门。而现在，每个地方都有一家医院，与我生前相比，实乃一大幸事。”
楚竟遥曾经去过很多次医院，尤其是之前在医院里陪着楚老爷子的那段时间，更是日日都在医院里。
但是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倾听医院中患者的声音。
有忧愁的，有欣喜的，有绝望的，也有充满希望的。
医院里汇聚了如此多的声音，伴随着疾病，将这些声音一一吐露。
人类在这里尝试战胜疾病，尝试违背自然的规律，将自己的生命延续下去。
楚竟遥不由想起自己之前参与研发的那一款药物，只针对心血管疾病患者，然而这世间，又何止一个心血管疾病患者？
她之前参加这款药品的研究，一半是为了楚老爷子的身体，一半，则是为了满足自己想要进实验室学习的心思。
可这一刻，她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原来自己之前，是在帮助别人。
人类的生命如此脆弱，只要人活着，就有可能罹患疾病，人需要医生、需要药，需要活下去。
若是她给出去的药方，能够让哪怕多一个人免受疾病的折磨……
楚竟遥突然明白了科学研究的意义。
……
晚上，楚竟遥回到家，书包里还背着张仲景穿过的羽绒服。
她不知道该如何安置这件羽绒服，丢了吧，太浪费，带回家，却又没有办法解释，只能偷偷摸摸将羽绒服装在书包里，带回自己的卧室挂起来。
但愿父母不会发现。
“回来了啊？”今天楚爸不上班，白天出门打了一天零工，晚上回来做饭。
楚竟遥点点头，背着书包快速溜进了卧室。
楚爸在门外扬声说：“没在外面吃晚饭吧？放了书包就快出来吃饭！”
楚竟遥赶紧将羽绒服塞进了衣柜里：“马上就来！”
楚爸将炒好的菜端到客厅茶几上，扭头看向楚竟遥：“你不是都放假了吗？怎么这两天都还老出门？整得比没放假的时候还忙。”
楚竟遥没法解释自己到底出门干了什么，总不能说自己陪着张仲景去医院参悟了吧？
她挠了挠脸，只能讪笑：“去图书馆自习去了。”
楚爸点点头，他不是那种爱控制孩子的家长，只不过怕楚竟遥天天出门是跟附近的那些坏孩子学坏了，现在听到楚竟遥说她是去图书馆，心里就放心了。
楚竟遥去拿了两双筷子，一双递给楚爸，两个人坐在客厅里吃饭。
楚爸是个十分沉默的人，倘若一家三口都一起吃饭时，整个饭桌上几乎都只会有楚妈一个人的声音，偶尔楚竟遥会回应几句，楚爸全程都不会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