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寒星站在于峰家门前,一边不住地叹着气一边又一次祈祷:所以但愿你已经跑了吧。
祈祷完,姜寒星回头看孔方平:“我看这么一个小院子,也盛不下咱们这么多人,于峰媳妇儿还正有着身子,要因为咱们受了什么惊吓岂不是罪过?好歹也同事一场——所以是您进去还是我进去?我都听您的。”
孔方平是许泛的亲信。当然,这么说其实也不太合适,毕竟直到马永成接管东厂,许泛都并没这种东西,都是他掌了权之后才开始培植的,就这么几天,亲信也亲信不到哪儿去。
但也就是如此,这些人会在许泛面前格外爱显摆。孔方平肯定会说他进去的。
“寒星你这话说的,也太客气了!来之前许大人都嘱过了,要都听你的!你看,这调令还在你怀里揣着,”果然,孔方平一边同她客气着一边脚却一直往前跨,直到踩在了于峰家的门槛上,依旧还是客气,“哪儿有什么都听我的的道理……”
于峰要真蠢到了现在还在家呆着的地步,她非不让孔方平进也是白搭,倒不如直接让他进去,全然是他许泛自己的人,至少到时候能证明人并不是她故意放跑的。[]
故姜寒星也客气:“大人赏我脸罢了,您是档头,我一个小小番役,哪儿有什么我做主的道理。您随便吩咐就成!咱们俩一块儿去也成!就是如此以来,这护卫难免就得少带了……”
孔方平身手相当平平,几乎可以说是完全没有的程度。
所以这个提议当即就被他否决了:“那还是我去吧,你一个女孩子家,身上还带着伤,早就应该在家歇着的,真不知道为什么,大人非得让你出来查这案子……李三王虎跟我过来!寒星你在这儿等着就行,至多一盏茶的功夫,我肯定擒着这贼子出来!”
姜寒星笑着拱手:“那我便提前恭祝孔档头凯旋归来。”
一盏茶一盏茶又一盏茶,孔方平才带着人出来了,脸上神色颇有些尴尬的样子:“人并不在家,好像……好像是跑了。”
“啊,这样啊。”姜寒星大概猜出来了,于峰还在的话,肯定早就鸡飞狗跳起来了,可从他进去,院子里除了翻检东西的乒乒乓乓的响声和女人的啜泣声,什么都没传出来。
但她还是做出了犹疑的样子:“是提前得了消息还是怎得……”
“不会!今早才查明白了他的罪行,许大人当即便让咱们过来了,这样迅疾的应对,哪儿有人有空同他通风报信!”孔方平是怕姜寒星怪罪才蔫儿蔫儿的,一听她并不怪罪,当即尾巴就又支棱起来了,“肯定是做完了这龌龊事便怕了!”
不管他说什么,姜寒星只管顺着他说:“定然就是如此了。那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先回去?毕竟这于峰究竟逃到何处去了,咱们是一点线索都没有,我想着还是回去请许大人定夺下再说比较好——这只是我反倒浅薄之见,还是都听您的。”
但其实孔方平并不知道究竟要何去何从。
他跟着姜寒星到这儿来是来立功的,可现在别说立功了,人影都没见到,有用的线索也没弄到手丝毫,回去便只能是灰溜溜的回去。那怎么行!就算许泛并不怪罪,他岂不是也很丢份儿?可不回去吧,接下来究竟做什么呢?他是真一点线索都理不出来。
正犹疑着,他身后一个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大清早的,堵在人家家门口,这么一大群人,这么气势汹汹,不知道的,还想着你们要谋大逆呢。”
“谋大逆”这三个字可并不是能用来随便开玩笑的,何况东厂素来骄横。于是以孔方平为首,所有的番役当即都转过了身,愤愤的:“东厂办案,你是个什么东西!”
一边喝斥着,一边便要推搡上去,有几个人甚至兵刃都出了鞘。
姜寒星没立即转身。他们个个白袍圆帽,俱是东厂的服饰,瞎子才会看不出来他们究竟是在做什么的。既然都看出来了,还要这样大声指责,那肯定是有来头的。
她干嘛要为一个孔方平去得罪一个极有可能很有来头的人,她又同他不熟。
但她最终还是也转了身,毕竟有人都掏出兵刃了,毕竟名义上是归她统辖的,真出了什么事她也得陪着受罪。
于是当她回过头,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张永穿着常服,被这群番役围在中间,时不时一只手伸出来,推搡他一下,好几把剑在他方圆三尺之内乱戳,挤在最前边的那个番役甚至举起了手,要给张永一个耳光。
姜寒星冷汗当即就冒出来了,赶紧三步并作两步,扒着拥挤的人群挤了进去。刚挤进去,那番役的巴掌刚落下来,正正好落在她的脸上。
她耳朵嗡一声响,脸颊顿时跟着烧了起来,直烧得她整个人都是懵的,脑子都并不知道要怎样转了。不过对姜寒星来说,处理这种事也根本就不用过脑子。
她转过身,一个耳光直接抽到了那番役的脸上,直抽得他整个脸都扭曲起来,血从嘴角溢出来。巴掌抽到那番役脸上时他还正笑嘻嘻的,毕竟他是东厂的老人了,弘治年间就在东厂做事,打她一个新来的小姑娘一巴掌算什么,他又不是故意的,道个歉也就完了。
可她竟然敢也打回来!他也根本就没过脑子,直接就要往姜寒星身上扑过去,一边扑一边还要骂:“你算个什么……”
“蠢货,你知道这是谁吗!”姜寒星开口更在他之前,直接把他所有的难听话都压了下去,便连看都不再看他一眼,直接冲着张永跪了下去,“不知是张监丞驾临,若有怠慢之处,还请监丞责罚!”
“跪什么,是咱家没先亮明身份,又不是你的错,”张永一边说着,一边亲自伸了手来扶她,“赶紧起来吧,地上凉,咱家看你身上还带着伤。”
姜寒星哪儿敢真让他来扶,赶紧站了起来。
谁知她刚站起来,还没来得及为方才他们这一群说一两句求情的话,张永便先凉凉的开口了:“何况,怠慢咱家的又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