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疼,好痛苦,好想死 意识混沌之际,悬浮在神月之隙中的缇雅这样想到。
此时此刻,她已然无法分清眼前究竟是现实还是虚幻,只有源源不断的痛苦席卷而来,整个人宛如暴风中的小小船只,随时都会被巨浪倾覆。
这并非超凡之力的比拼,而是意志的对抗。
对于绝大多数内心没有坚守和决意的人来说,在经历了如此程度的刑罚之后,他们的意识便会像高压之下的玻璃一样,轻而易举地破碎成渣。
尤其苦痛幻境还加强了受刑者的五感,并且无限放缓了神月之隙中的时间流速。
这令身处其中的罪孽者感到无比绝望。
或许现实仅仅才过去一秒,可对幻境中的人来说,就仿佛经历了一个星期甚至更久的折磨一样。
难以想象,在里面呆了整整一天的缇雅,究竟如何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而没有崩溃。
又或者,现在的她早就已经濒临崩溃,剩下的仅仅只是维持着一丝虚假希望的残缺意志。
只要能承受住这样的痛苦,自己大概就能在女神降临之后留有一丝神智。
在那之后,考虑到教会对于这具身体的重视程度,只需用生命威胁他们,或许就能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样的话,眼下尚在被追杀的林恩,以及因为向自己透露情报而被送入宗教裁判所的露易丝就有救了。
我,变成什么样都无所谓。
只要他能活下来就好。
事已至此,在知晓了自己身世和来历之后,缇雅仿佛想明白了一切。
说到底,自己的存在似乎并没有受到这个世界的祝福,和这具身体有关的一切人和事,都和她维持着貌合神离的状态。
表面上赋予她寂静圣女的尊名和地位,私下里却对她恨之入骨。
几乎所有人都恨不得让她立刻消失,偏偏没办法做到这一点,只能将这段阴暗的真相封存至今。
想想还真是滑稽。
自己居然在这样一种扭曲而又病态的环境下成长了这么多年。
一群对她恨之入骨的存在,每天恭恭敬敬地称呼她为“圣女阁下”,反倒是通过一次又一次的暗示,试图抹除她对自己“缇雅·尤赫丝蒂”这一层身份的认知。
或许这才为什么,过去的缇雅会宛如人偶一样空虚而又淡漠。
很少有人用真正的名字称呼她。
除了那声来自林恩的“薇雅”。
虽然事实证明,这只不过是虚假的谎言。
但当缇雅第一次听到对方这样称呼她时,心中未尝没有几分小小的雀跃。
纵使这并非她的真名,可也是这个身负凄惨命运的少女从小到大第一次听到有人抱着善意,抛开寂静圣女的身份称呼她。
或许,后续之所以会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一样,发生一系列禁忌之事,正是因为这样一个简单的称呼,触及了她的内心。
而眼下,似乎也到了为这些禁忌之事偿还的时候了。
缇雅并不想死,甚至前所未有地想要活下去。
只可惜,这样的要求已经成了奢望。
既然如此,倒不如在注定的死亡面前,为自己生命最后关头所在乎的人们,寻求一线生机。
不过还是好痛苦。
要是临死之前,能稍微轻松一些,就好了。
明明知道对眼下的自己而言,放弃抵抗,任由这股力量磨灭意识才是最能减轻痛苦的选择,可出于心中的坚守,少女却展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倔强。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当这样的想法从内心诞生的瞬间,方才还源源不断折磨着缇雅的无尽痛苦忽然为之一轻。
就仿佛有什么存在听到了她的呼唤一样。
又或者这其中其实蕴藏着来自寂静教会的更深层次的恶意。
伴随着一阵悄无声息的银辉将她的身体缓缓包裹,缇雅的眼前忽然一花,随后便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处极为熟悉的场景。
缇雅的美眸微微睁大,翠绿色的瞳孔轻轻颤动着。
望着眼前凉风袭来的四楼阳台,她的记忆一下就拉回了十几天前。
那是和林恩初次见面后的第二个夜晚。
由于初次见面,他就在她心中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再加上出于对过往十二年缺失记忆的渴求,导致缇雅变装来到了希尔莉娜组织的晚宴上。
宴会当晚,为了和他当面对质,自己尾随着那家伙来到了四楼阳台。
那晚的情形还历历在目,甚至成为了为数不多让缇雅在无尽的痛苦和折磨之中坚持下去的记忆。
可当时的场景,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复现?
缇雅有些不解。
此时此刻,她似乎在某种神秘而又强大的规则影响下,暂时忘记了自己眼下的绝境,以及这些天来所发生的一切。
注视着眼前的少年,以及两人之间近在咫尺的距离,缇雅的心跳不自觉地有些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