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读完后便将已经宣完的圣旨交到左后方的随从手上。
见海如东要发问,内侍摆手制止,慢条斯理的从随从手中的一大堆圣旨中又抽了一封。
“陇右未曾参与桓王谋逆,且援助粮草有功于社稷,特赐陇右路安抚经略使海如东幽州宅院一所,领太子太傅衔!
即日起赶赴幽州顺天府,总领幽云政事,并与知顺天府事王安石,一齐准备朝廷来年迁都事宜…”
说罢,内侍将圣旨合拢,递到了海如东身前,尖声道:“海相公,接旨吧!”
“谢陛下!”海如东压下心中的疑惑,接下了圣旨。
抬头看了看,见内侍身后还有一大堆圣旨,便托着圣旨,又将身子给躬了下来。
大雪逐渐漫过脚面,内侍手中的下一封圣旨才宣读完毕,虽说躬身时间太长,有些腰酸背痛,可陇右各县令的脸上却是止不住的笑意。
我等真是好运道啊,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本以为来陇右为官,离都城千里,肯定是受苦受累的,不曾想却是阴差阳错的躲过了桓王叛乱!
原本那些运气好,被分在了都城附近为官的,不是因为过于坚韧,亡于逆王军队之手,就是犹如墙头草般参与逆王叛乱,被新君所诛。
更有甚者亡于黄河大水之中,我等虽说被圈禁在了这兴庆府中失了自由,可不管怎么说,性命都是无恙的。
如今新君上位更是给我等升了散官品级,哪怕只有一品,可这也比那些同科的进士强太多了。
想到这里,看着这些时日大家组团咒骂的种谔都有些眉清目秀了起来。
种将军,好人啊!
齐衡领着众县令领旨谢恩后,内侍摆了摆手道:“行了,你们这里的就这么多,都回去收拾收拾,尽快各居其位,赴任去吧!”
说罢,转身便往外走去,口中还喃喃道:“这些穷县令,也不知道拿几个荷包给本公公做辛苦费,大雪漫天的,下面还得去种家宣旨,哎,杂家真是命苦啊…”
自己今年跟着先帝跑南跑北的,好不容易回到了汴梁,以为能过几天安生日子,城内的屋舍又全被大水给泡了,城外还挤满了难民。
在官家的号召下,百官将房子交出来给难民居住后自己却没了地方住,一窝蜂的跑到了宫里,把杂家这些内侍的住所给抢了…
我呸,他们也不嫌骚的慌!
哎,杂家真是命苦啊,若不是抢到了个宣旨的差事,怕是要和那些骚哄哄的臭内侍们十几人挤一个屋子了…
正在内侍长吁短叹之际,海如东直起了老腰,一边捶着腰一边快步走到内侍身前,将内侍给拦了下来,做出请的手势:“这位内…公公,外头雪大,不妨进屋躲下雪,待到雪小些了再走。”
说罢,还对一旁的种谔拱了下手。
种谔沉吟片刻,稍加思索便附和道:“是啊,这大雪漫天的,公公就在这躲躲雪,我回种家将人喊来便是,不劳烦公公多跑一趟了!”
内侍转过头来,诧异道:“可以这样吗?”
得到种谔的点头肯定后,内侍顿时眉开眼笑了起来,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珠子一转,将笑意收敛起来。
板着脸道:“那个,杂家不是偷懒不想去,只是种家恰好要往府衙这边来,杂家这是怕双方走岔了,特意在府衙等着…”
言罢,看向种谔道:“种将军,现在情况是这样的吧,杂家没说错吧?”
种谔也很上道,拱手道:“公公所言极是,情况确是如此!”
“那就辛苦种将军了!”内侍这才继续笑了起来,拔腿急不可耐的往屋内走去。
外面雪下的这么大,孙子才想走呢!
进屋后,海如东先是将内侍安排坐在了火炉旁,而后将屋内的县令给驱赶去别的屋子,只是将齐衡给留了下来。
指着齐衡对内侍道:“这位是齐国公府的嫡子,公公看样子在宫里时间不短,应该听说过。”
齐衡对内侍笑着一礼,哪知道内侍听了这话,从火炉旁抬起头来,不屑的看了眼齐衡,嗤笑一声道:“就是那个在马球会上羞辱盛家女的齐国公府?”
兖王叛乱之前这事在汴梁可是闹得沸沸扬扬,齐国公府的大娘子平宁郡主当时为了攀附邕王府,不顾燕国夫人的颜面,在大庭广众之下,在众官眷面前,狠狠的羞辱了盛家女一顿。
现在再看,邕王何在?
齐国公府,呵呵,简直就是个笑话!
齐衡面色一白,躬身辩解道:“我母亲当时只是无心之失,而且事后也道过歉了…”
内侍却是不想再理会他了,如今官家上位,你齐国公府以前做过的事情全被翻出来了,哪怕官家肚量大,不在乎这些,可总有谄媚之人会帮盛家姑娘出气吧!
别的不说,你母亲平宁郡主以后怕是一次官眷聚会都不敢去了!
内侍还不清楚,齐国公在江陵府对盛弘下跪的那一刻,盛家和齐国公府之间的嫌隙就荡然无存了。
只是这事情盛弘又没办法说给所有人听,难不成要挨个说,齐国公给他下跪了?
海如东在一旁看出了些许端倪,这内侍对齐国公府的态度好像不太好啊,沉吟片刻后连忙对齐衡使了个眼色,打了个哈哈,让他先出去。
齐衡还想辩解一二,但是见海如东这般,也只能低头走了出去。
待到齐衡走后,海如东坐到内侍身旁问道:“公公对齐国公府有成见?”
内侍随即摇头,可刚摇了一下却又停顿了下来,思索一番后又点了点头。
杂家是内侍,是靠皇家吃饭的,皇室不开心,杂家就不应该开心,皇后娘娘是自己的主子,皇后娘娘的娘家便也是自己人了。
这样看起来,杂家还是应该对齐国公府有成见的。
海如东见此情况,不再把话题往齐国公府身上引,本以为齐国公府家的大娘子是由先太后收养的,靠着这层关系,在内侍面前应该能说的上话。
现在看来,还不如不说呢…
“那个,先帝何时有的嗣子…”过了半晌,海如东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可是过继了哪家的宗室?”
内侍闭口不言,啥时候有的,杂家这个一直在先帝身边伺候的人都不清楚,明明先帝的遗诏是让燕王好生对待晋王,被那群相公一润色,就变成了先帝收燕王为嗣子,并下诏传位于他。
这事情乃是皇室辛密,杂家要是跟海相公说,不想活了
但是想着传旨之前国舅爷盛二老爷特意交代了海相公是他岳父,内侍叹了口气。
哎,杂家命苦啊,怎么都是惹不起的人啊,现在都有些怀念齐国公家的那个小崽子了,他若是在这里,杂家还能将话题岔开…
没办法,斟酌半天道:“先帝于宋州驾崩,于百官前下了遗诏,收甥子为嗣子,以继大统,至于先帝的甥子是谁,杂家就不用多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