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脊骨一节节拆开,丢回睡莲树丛周边,从平安手里接走狼尸,这条腐尸里漏出黑血,给傲霜姑娘周边地台框了个圆。又是鬼画符似的写了一道道奇怪英文,脊骨全都落在阵眼上。
“好家伙”罗平安咋舌称奇:“你这是”
“做生意,最讲究以小博大,要虚张声势。”陈富贵再次纠正狼骨的位置。
平安看来,傲霜姑娘被富贵画出来的法阵所包围。周边还有模有样的点出阵眼,似乎以狼妖骨血做了祭炼。只是场面有点血腥,和邪教仪式似的。
到处都是肉渣碎骨,小狼崽的皮毛也叫富贵拆下,就太阳升起的方位作判断,挂在西南侧,从林地进来一眼就能看见树丛之间用藤条绑起来的血色狼皮。这景观好似进了非洲食人族部落,配上满是狼血的汽车,还有六条飞剑烂铁支起来的架子,剑柄交错绑成展柜置物架,托起狼妖的内丹。
死状凄惨的狼妖尸骸和稀奇古怪的血祭阵法,哪怕它们没有任何真元灵力。这些东西应该能吓走胆小的修士,浓烈的血气也能驱赶灵力低微的妖魔。
“寻常野兽都有领地意识,我不知道妖兽有什么天性——但是我们昏迷半个多月,傲霜姑娘也没有遇见新的妖魔。”陈富贵强调着:“哪怕退一万步,做最坏的打算,我宁愿玄真老狗把傲霜掳走,也不希望你去单打独斗。”
“我就只剩下你了,平安,这个世界我再也不认识谁,没人知道我从哪儿来的。也没人和我说,我们该到哪儿去。”
平安还在观察临时营地的后现代朋克风格的邪典装修,看清楚阵法里的玄乎英文,才知道陈富贵把睡美人童话故事写进去了。仔细看去,树丛里密密麻麻挂着大小狼妖绿花花油腻腻的肠子,光是粪便的味道就让人退避三舍。
“有道理呀”罗平安比着大拇指:“那咱俩一起?”
富贵先是双手合十神情严肃,拿好水壶带上背包,接着凌空一指,戳刺远方的未知原野。
“走!”
一人一狼钻出深山老林,要重走来时路。
五菱宏光只剩最后八升汽油,平安这个身材尺寸也没办法驾车,要徒步走去寻药。
清醒不过三分钟的两兄弟终于意识到,他们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罗平安:“鬼头蘑菇长什么样?”
陈富贵:“我看你信誓旦旦嚷嚷着要救人要救人,还以为你知道呢”
罗平安:“那什么剑草呢?你有印象吗?”
陈富贵:“先不说这个,不太重要,反正我们负重管够,看见合适的都采回来就行了,倒是眼前”
两人停驻在林地边缘,依然能见到五菱宏光撞断的树木,但是地形地貌已经完全不同了。整个天地似乎都改头换面,原本地势平坦的原野消失了,变成起伏高差极大的山崖戈壁。
到处都是红黄二色的险山怪石,狂风透过山峦之间好似尖刀一样的峰面,吹出鬼气森森的啸响。与山林接壤的低矮灌木已经埋进沙土之中,平安一脚踩上去,狼爪都陷进了沙子里,膝盖也看不见了。
“这他妈是哪儿啊?又给我干哪儿来了?”陈富贵只觉得离奇恐怖:“还是外星球吗?也不能老穿越吧?”
“傲霜姑娘说,这里是离暗绝地。”罗平安接着往前走,像在沙池中游泳,不一会黄沙就淹到他腰腹:“她之前讲过,不光有风灾,还有土灾。”
之前那股妖风能毁坏仙人皮肤,扯碎金丹修士的肉身。现如今兄弟二人看到的景象,极有可能是地龙翻身,离暗绝地爆发土灾,使整片原野天塌地陷,从绿地丘陵变成了沙地戈壁。
富贵跟在平安身后,抓住大狼后心毛,沙子都快淹到脖颈,两人勉强踩住一片结实的岩台,终于找到出路。
顺着前方红石岩地逆风走出去一千八百多米,富贵就步幅距离一点点记下路程,他身体都要被岩地峡谷的罡风吹歪——可是平安却巍然不动,大狼似乎走得又稳又快。
富贵索性躲在平安身后避风,他摸不到好兄弟的尾巴,平安变成半狼以后,没有长出新的尾巴。
深谷之中依然看不见任何植被,阴凉处寻不到草叶脉络,自然阳光暴晒的地方也没有任何生命的踪迹。
“平安,你知道往哪里走?”富贵大声问,声音都要被狂风淹没。
罗平安指着前方谷口:“我好像闻到水汽!有草叶泥腥!就在前面了!”
富贵跟着看过去,谷地两边红岩怪石林立,从崖壁之中还能看见一些奇奇怪怪的化石,似乎是太古时代的生物被这土灾风灾销魂蚀骨,永远埋在山体里。
至于平安所说的出路,用肉眼看去至少还有七八百米,稍稍能见着一些灰绿色的斑点——如此遥远的距离,他是如何闻到气味的?
“你鼻子那么灵验吗?”
“嘿!我也不知道呀!”罗平顶着狂风,大声回应道:“我来到这个地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不知道]——傲霜姑娘偶尔还能解释几句,现在她连话都讲不出来了。”
陈富贵躲在半狼腋下,慢慢迎风往前趟:“对呀!她都快变成植物人了!”
到了谷地出口,风势也越来越大,似乎峡谷南北两地的灌风通道就在此处,空气流速越来越快,平安难以往前迈步,干脆抓住富贵,再次作深蹲蛙跳全力一搏。
“你抱紧我胳膊!”平安没有给富贵准备时间,因为他感觉足跟抓不住地,身体已经绷直僵死,再不脱困,恐怕要被这妖风吹回去。
“砰!——”的一下,就见到绿洲苔地飞去一条黑漆漆的身影。
富贵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身子一轻,抓住平安的胳膊本能往上爬,搂着大狼脑袋起飞了,他望见绿地之中的古祠和钟楼,或许有人烟,也有寻医问药的机会。
“老罗!有人!有人住在这儿!”
谷口岩地爆发出滚滚扬尘,巨狼后足刨出来的陷坑带起飞石无数,弹射劲力将他们送出百米之外,只是一次启动爆发,身侧景物好比高铁上看窗外飞逝的画卷,大狼落地时,趾爪踩实了绿洲苔地的烂泥路,滑出去三四十米都刹不住车。
眼看平安要撞上祠堂小路旁的猿猴雕像,富贵鬼喊鬼叫的,逮住大狼的耳朵当方向盘使唤。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大狼足掌铲出去的飞泥堆成了一座土山,几乎要把猿猴雕像埋进土里。
到了最后几十公分堪堪止住往前窜的势头,平安满脸冷汗,生怕撞坏了祠堂主人的东西。地势逐渐上扬,小路尽头就是古祠的牌匾楼阁,匾文只有[空法]二字。
“没事儿吧?”富贵从平安胳膊上跳下来,“没把人家看门神兽撞坏吧?”
“我都没碰到它!”平安连忙去拍打白猿雕像脑袋上的土堆,从泥堆里扫出来猕猴的脸蛋,“你看!好得很呢!”
富贵瞪大了眼睛,看着栩栩如生的雕像,毛发纹理都是那么细致,还有赤金二色袈裟和皂色僧袍。
“仙人家里的装修就是不一样嗷,艺术成分也太高了”
他刚把手伸出去,想细细摩挲品鉴这写实风格的雕像作品。
从泥堆里拱起毛茸茸的纤瘦胳膊,它打开富贵的脏手。
白猿吐出嘴里的泥巴,喷在平安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