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的裴如玫已经能优雅地与人见礼问安,也能讨巧地说话哄得贵妇人们连连称赞了。
她端着得体的微笑接连应付了四五个贵家女,看着她们与自己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仪态举止,不由地暗叹了一口气。
果然,上京里没有自在人。
正垂了眼打算去接着应酬,裴如玫余光里突然就瞥见了个不寻常的动静。
旁边的假山石,刚刚好像……动了一下?
疑惑转头,裴如玫看过去。
风吹过假山石上的新绿,枝叶摇摆,一切平静而寻常。
莫不是她最近没睡好眼花了?
微摇螓首,裴如玫整理好衣裙就要走。
草丛里倏地跳出一块石头,麻利地垒去了最高的假山石上,眨眼间就假装得一切如常。
!!!
不是眼花!
裴如玫险险控制住喉咙间的惊叫,捏紧衣袖扫了一眼四周。
远处的主家在挨个引见各家贵女,庭院里正是热闹的时候,无人注意角落里的假山。
这时候出声恐怕会砸了场面。
紧咬嘴唇,她胆战心惊地扭头细看。
一团灰扑扑的破棉絮,颜色与假山浑然一体。
有人缩在其间,将自己裹得像一块石头,只露出一双分外水灵的眼眸。
“你是谁?”裴如玫害怕地问。
那破棉絮形状一僵,接着就飞快地逃窜,眨眼就没了影子。
裴如玫:“……”
好没有规矩哦,不打招呼不问礼,直接踩着院墙就翻出去了,还在墙上留了半个黑脚印。
她是该告诉主家的,府里可能进贼了。
但想起出门前嬷嬷的嘱咐,又看看远处一板一眼的贵女们,裴如玫抿了抿唇,还是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原以为这样离奇的事只会在她平淡乏味的日子里一闪而过。
可接下来的日子里,裴如玫去登高诗会,余光看见树后面有团破棉絮;去柳家生辰宴,余光看见墙角有团破棉絮;去侯家的满月酒,余光还是能看见那团破棉絮。
她从一开始的害怕,已经慢慢变得好奇。
这破棉絮好像不是贼,也不是刺客,它每次都只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似乎只是想观察什么。
观察什么呢?
四周只有闹哄哄的应酬和虚伪的逢迎,今儿恭贺这家有喜,明儿聊聊那家的遭遇,几个年轻小姑娘坐一桌,无一人说真心话。
裴如玫从来就不喜欢这样,但她已经不会再说出来了。
她按部就班地与几个贵女攀谈,然后算着时辰差不多了就起身告辞回家。
路过墙角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裴如玫有停下来的冲动。
她想问问那团棉絮到底在看什么呀,也想跟它聊聊,到底怎么想出这种潜入宴席的鬼主意的,太有意思了!
但最终她没有停下,也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哥哥说了,上京里没有自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