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靳臣垂眸，正好对上裴予栀那双澄澈的眼眸。
就像是晶莹的琉璃，透过傍晚的阳光，投射出浅浅的落栗色，上面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带着不可名状的吸引力。
就像是，捕猎者的陷阱。
周靳臣静默了几秒，薄唇轻抿，最终开口，语气不容置喙：“我不走，那你就别喝。”
“可以！”偏偏裴予栀似乎对自己这样眼神的杀伤力不自知，点了点头，露出两颗白灿灿的虎牙。
微醺的脸上的笑容感染力远比病毒还要来得让人无法招架。
周靳臣深吸一口气，侧过脸不去看她，并向服务生要了一杯醒酒茶，推到裴予栀的面前。
裴予栀却摇了摇头，不想喝，双手拖着下巴，望着他：“既然我要和周昱退婚了，再叫你小叔叔也不合适，还是叫你周先生吧。”
“嗯。”周靳臣应了一声，他本来也不喜欢裴予栀跟着周昱叫他小叔叔。
隔了一个辈分，所有的一切都千差万别。
“其实，我很早以前就想扇周昱一巴掌了，只是，直到现在才真这么做了。”裴予栀自顾自地开口，问了一句，“周先生应该也疑惑，为什么周昱这么一个垃圾的人，我却忍了他这么久吧？”
“因为喜欢他？”周靳臣眉头微蹙，语气透着的不悦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
毕竟刚才她说过，和周昱退婚，她失恋了，那就证明，她曾经恋过周昱。
“嗯……”裴予栀托腮认真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最后坦率答道，“算是吧，不过，与其说是喜欢，倒不如说是不甘心。”
“不甘心？”周靳臣皱着的眉头舒展开，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不解。
裴予栀点了点头：“对我来说，周昱以前确实是一个挺好的人，特别是在我最痛苦的一段时间里，是他一直陪着我……”
在裴予栀哥哥裴商出意外，反复在死亡界线游移的那段时间，裴予栀就像是一只失了魂的提线木偶，每天守在医院里，耳边不断回荡着陈穗如的指责谩骂声，爷爷的无奈叹气声，就像是一座座大山，就这么压在她的身上，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那段日子最难熬，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周昱一直在她的身边。
“虽然周昱只在我身边待了三天就因为有重要公事抽不开身没再来过，但是，他每天也不忘让人给我带来一封他的手写信。”裴予栀回想起信上的内容，唇角弯起一抹细微的弧度，“有安慰的，鼓励的，有趣的，总之，很多很多……”
“并且，周昱还会每天让人给我送一次他亲手做的饭菜，虽然一开始的味道不太好，不过也还可以。”
也让她开始每天有了一点期待，期待他会给她送什么样的饭菜，这样的事情持续了一个月，让她都不禁佩服周昱的毅力。
虽然裴予栀后来也没再见过他做菜，但这些细心的举动，让她一直都难以忘记。
锦上添花的事情裴予栀会感激，但雪中送炭，更能让裴予栀铭记很久很久，以至于后来周昱变得不再是她心目中的那个人，裴予栀的第一反应不是难过，而是特别的不甘心。
不甘心为什么他曾经给了她莫大的安慰和温暖，哪怕这些年她再细心地维护，却都还是一点一点地消磨殆尽，从她喜欢的人，变成了厌恶她也让她厌恶的人。
裴予栀眼里的光亮渐渐黯淡下去。
周靳臣就这么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片刻之后，裴予栀呼出一口气，抹去了眼尾泛起的濡湿，笑了笑：“我说的有些多了，周先生不会嫌我吧？”
周靳臣没有回答，只是意味不明地问了一句：“你和周昱之前……没加微信好友？”
“嗯？”裴予栀有些不解，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加了啊，怎么了吗？”
“既然加了，那为什么当时不是直接发信息……”
周靳臣的话还没有说完。
“对了，我忘记把他给删了！”
裴予栀恍然想起，立刻拿起手机找到列表，点开删除一气呵成，一点犹豫都没有。
“好了。”裴予栀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看向周靳臣，“你刚才还要说什么来着？”
周靳臣停顿一下，摇了一下头：“没有。”
“噢。”
裴予栀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把这些说完之后，心情莫名变好了不少，果然，应了戚栢意的一句名言：为不值得的男人难过纠结，倒霉一辈子！
所以，像周昱这样的男人，就该直接扔进黑名单！
另外，回想起戚栢意那一条条劝诫她的话，裴予栀抬眸瞥了周靳臣一眼，眼底闪过一抹若有所思。
眸光闪动的一瞬，酝酿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
裴予栀喝了酒，所以，出于绅士的基本礼貌，周靳臣叫来了司机，让司机一道送她回家。
这是第三次坐上周靳臣的车，熟悉的后座，熟悉的隔断，但裴予栀的心跳却比前两次都要快，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还是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她落座之后，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周靳臣坐了上来，一贯清冷的身影里挟着一阵淡淡的酒气，霞多丽干白的味道，后调带着一点橙花和茉莉花糅杂在一起的香气。
仅仅是闻着，连带着她喝了那杯龙舌兰之后将将缓下的醉意也一同涌了上来，促使了她接下来让周靳臣平静的神色泛起极大波澜的动作和话语。
裴予栀深吸一口气，直接伸手按下了某个键，隔断的玻璃瞬间变成了不透明。
周靳臣侧目看向她：“怎么了？”
“周先生……”裴予栀侧过身，手肘撑在扶手上，掌心拖着自己的下巴，抬眸，直勾勾地看着他，“你身边，缺人吗？”
周靳臣愣了愣，一时有些不太确定她刚才说了什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我说……”在他的目光之下，裴予栀一改之前的散漫，放下手，坐的端正起来，语气也变得认真了起来，“如果你缺一位周太太的话，不妨……”
“考虑一下我。”